子安一直像个大哥哥似的照顾着小月，可是同学们微妙的调侃，还有班主任老师那次略带生气的谈话，让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有了微妙的变化。郝老师说：“小月的学习成绩一直稳定上中等，是学校里挂号高考保送的，而你子安只是中等生，你们如果早恋会影响小月的。”这话显然伤了子安的自尊心，小月心里明白的。两个却反而来了斗志，真的好上了。

小月家里是姐妹俩个，她要照顾小两岁的妹妹，还要帮妈妈洗衣服打扫卫生，是个非常懂事乖巧的女孩子。长的也漂亮，白晰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特别是笑的时候有两个深深的酒涡。只是性格柔弱了些，内向了些。子安外表高高大大的，内心里却细腻柔软，他觉得小月那么楚楚可怜的样子，自己有责任保护她，帮助她，照顾她。高二时学校就已经开晚自习课了，晚上九点钟放学时天早就黑透了，子安义不容辞地担负起送小月回家的任务。可是一天晚上，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偏巧碰到了班主任郝老师。郝老师当时就阴沉了脸，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俩人已从她那本来就苍白瘦削的脸孔上看出了愤怒。

果然，第二天郝老师进行了家访。她来到子安家里时，子安的母亲和姐姐在家，子安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听老师说子安早恋，母亲伤心地拍着大腿：“子安呀，你不好好学习，才高二就开始搞对象，这怎么行呢？”子安的姐姐却很镇定：“郝老师，谢谢您，我相信我的弟弟会听话处理好这件事的。”因为姐姐的原因，在老师走后，母亲并没有太多的责备子安，只是叮嘱他以后要把心思用在学习上。然而，小月家的反应却截然不同，妈妈气得发疯般地骂了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当小月把这些告诉子安时，子安气得牙齿咬的格格地响。小月变得沉默寡言，同学们的谈话甚至眼神都会引起她敏感的猜想：“是不是在议论我和子安呢？”回到家里，又要听到母亲絮絮的盘问，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大骂一通。

小月病倒了。子安回到家里眼睛红红地对母亲和姐姐说：“小月得了鼻癌，休学了，我想去看她。”此时已经是高三学期了，母亲犹豫了好久也没能同意他的想法，不准他去。等他默然地去上晚自习了，母亲含泪对子云说：“不是妈妈心狠，高三了如果他们不断绝来往，子安会考不上大学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子安每天晚上都上晚自习，放学后又要学到半夜才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下休息。子云有了男朋友而且定了婚期，家里都忙着准备婚礼。忽然有一天晚上七点多了，电话钤声急促地响起，是小月妈妈打来的，她哭着说小月不行了，求子安去看看她。九点钟子安放学回来，姐姐告诉他小月的事，子安顾不得母亲的反对，转身就冲出了大门。子云也急忙地取了自行车跟在子安的后面往小月家里赶。子云骑着自行车，子安就那么跑着，北方初冬的夜晚也很寒冷，可是子安感觉不到一丝的冷，只觉得心头有火在烧烤着自己。好容易到了小月的家，一进门子安直奔小月的房间。小月安静地坐在床头，在子安进门的瞬间，她原本黯淡的双眸突然亮了起来。子安半跪在床前，握住小月冰冷的小手，两个人就那样相互凝视着，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俩个人。小月喃喃地说道：“子安，你可来了，你知道吗，那些小鬼们总在我的床前围着我，我害怕。”“子安，你来了，他们就都跑了，你是大鬼头呢，他们都怕你的。”“你不要走，在这里陪着我。”房间里灯光很是昏暗，子云看不清小月的模样，只是感到她的脸色苍白，一双眼睛直直的痴痴的望着子安，根本不知道子云的存在似的。子云和小月的母亲来到另一间屋子，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大床什么都没有。小月的母亲说为了给小月治病，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可是小月的病却不见好，精神上也出现了问题，总想自杀，昨天差一点从七楼的窗户跳下去。只有子安来了，她才会安静。小月的妈妈哭泣着，她后悔当初为什么那么狠心地责骂女儿。她更后悔对子安的态度，小月好的时候她不让小月与子安来往，觉得子安配不上自己的女儿，现在小月病成这样，反到是子安不计前嫌天天来看她。子云心里明白了，弟弟每天都借着上晚自习来看小月的。

子云没有说穿，子安照例每晚去上晚自习，然后学习到半夜。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小月的妈妈又来电话说小月不行了，想见子安。子安正在上学，母亲没有告诉他。恰巧之后的几天子安因为马上高考没有去见小月，他说好考完试马上去的，可是他再也没有见到小月，他去的时候小月已经离开了好多天。子安嚎啕大哭了一场，这是他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惨烈地哭嚎，家人用沉默陪伴他。子云也哭了，本来说好要小月参加她的婚礼的，可是小月再也不会出现了。小月就像一阵轻烟一样消失了，那个可爱的爱笑的一笑露出俩个小酒涡的小女孩就这样的消失了，化做了火葬场大烟囱里的灰色的烟尘，消散在无边无际的天空。

子安考上了大学，仿佛忘记了小月曾经存在过一样，只是他没有女朋友。毕业后他去了北京，十年后他买了房有了车有了女朋友，只是没有结婚。每年回家来都会在三十的晚上喝醉，喝醉了就会流泪，却不说为谁。

我写这篇文字的时候，子安已经结婚了，在小月离开十六年之后，一个阳光的大眼睛的南方女孩做了他的妻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