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亮散文】 夜行
近初冬的时候,天黑的早,天也亮的晚。一大早,经过两个小时的奔波,我总算是穿越了寒风和滚滚沙尘的幕帐,避躲过那耀人二目的大小汽车撞击之虞,抵达红谷滩头的讨要生活的寄身之临时所在。由于路上汽车灯光迎面一盏接一盏比赛似光亮强度,使人在黎明微白临近,天上朦胧的白色月亮渐渐淡去糊化时,眼前依然是对面汽车强光照着的幻觉。
沁人刺骨的寒风,无形却有力,在夜色里浸泡久了,让人的膝关节、脑门子都犹如针扎一般,隐隐作痛。在那样的情形下,还得提防趁着夜色更加肆无忌惮横穿马路的行人,要是冷不丁来个小小“接触”,后果都将是不言而喻。
夜,总是与野性、不羁相伴。夜行,所遭遇所经历的事情也就理所当然叫人记忆比较深刻。
那年,我不到八岁,一天,爸爸要赶到二十里外的小镇上去寄包裹给远在山东的叔叔,头天晚上,爸爸就问我想不想一起去,顺便也能让我在街上吃到美味的两分钱一个的大馒头。那时,我们所在的村子陆路除了拖拉机能进出外,其他的汽车是连影子都不见的。与外界相沟通的交通工具以船为主,船不仅便捷,而且耐用省事,还能在那样的环境中发挥不一样的作用。
也是这样的连星星都没有的早上,天色依旧是沉沉的,我们穿好破旧的棉絮都跑出来了的老棉袄,戴上有两个耳朵的“东北大帽”,踩者结了霜的村路,来到村前的小码头。船主狗二仔已经在整理着船上的物件,在接过爸爸递过去的一支用白纸条卷制成的土烟后,继续用一只水瓢,舀起船里渗透进来的积水。约莫十来分钟后,又有几个赶路的人也来搭船了,一下子,船上堆满了装着鸡的鸡笼、装着小猪崽的麻布袋子还有长长短短的毛竹扁担。有的人点起土烟,明明灭灭的烟火头,让冰冷的凌晨有了一丝温暖。
船开了,在行进的过程中,我最爱看水是如何在桨头,向后快速退去,觉着船竟然能负担这样多的重担,在水面不沉且产生前进的动力,不时我的眼睛里被溅进冷冷的河水。夜间行船,看水流,看两岸萧萧的野草一排排战士似的护卫防洪堤岸,听偶尔飞过头顶野鸭的鸣叫,无论在当时,还是现在对我来说都真是一种享受。
还有一次,那是我二哥还在野外建设山区水电站的时候,有几年不见二哥的我,突然想得紧了,在那天下午下班后,急匆匆赶到长途汽车站,买了一张去往二哥所在的山区的车票,就出发了。一路,越走,天越黑,越走,心里越紧张,为啥?除去一张车票,身上只有五块钱了,而自己晚饭都没有吃,另外,也没有跟二哥事先去个信或者打个电话取得联系。越往前行,路上尽是疾驰的汽车,静默的路边灯红酒绿的店铺,而车窗外也下起雨。
到终点站已经是深夜一点的样子,一打听,才知道距离正在建设的水电站也有不少的路程。要是赶去水电站工地,能遇到二哥还好,要是恰好他出去了怎么办?而夜晚要是在终点站附近找个小旅馆住一晚,身上的钱是远远不够的。无奈,只好在反复打听清楚去水电站工地的路径以及标志后,独自前进。
见到我的突然到来,二哥是又惊又喜,同时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前几天,我侄子出生了!一晃,侄子今年就要大学毕业了。
夜行,行进的是心,是流浪的灵魂,夜行,让我们对生活有了刻骨的体验和记忆,让我们有了在红尘中借以荡涤尘垢的一块幽静的参禅后花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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