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问,相同文字,落在不同网站,编辑审评结果怎么有天壤之别,对此,静月有话要说----前言
三个月没上网了,博客已经是一片荒凉。爱去的那两家网站上,我的文字停留在七月。没人在乎我的来去,对于我这样为了工作而主动消失的人,只不过意味着你转过身去,她就此将你忘记。你自以为山河之重的离别,对网站,对他们只不过是一次无关痛痒的消失。很久或者不久之后,有人也会千里万里的问起你,但是,消失了就是消失了。于他,又有什么样的意义呢?对他而言,自己原只不过一片偶然飘过的叶子,不是他枝头时刻牵挂的红红的果实。
这样一来,倒也好,不会患得患失。发完文字走人,时间到了,就关电脑。然后就是下班,关灯,锁门,上街买菜,系上围裙做饭,给儿子检查作业,带狗狗出去散步,一切生之烦琐一样不差地袭来,一下子把有关文字,有关心情的问题冲得不见了影子……
在网上写了十年的文,到现在发觉自己愈写愈沉默,愈写愈安详,一句话,我正在向不写文靠拢。这一点令爱人特别欣慰。他愿意我象沉默的小草,他愿意见我下班就钻进装满柴米油盐的厨房奋斗。好在还算幸运,斜雨霏霏的时候,还可以从脑子里自然蹦出一句两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之类的句子。从本心来看,不想着脱出什么流俗,本来是一个俗人,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拔萝卜一样硬拔出生养自己的泥土呢?又不是莫言,就算是拔了出来,怕是也没我会待见。
再说了,人和人,人和物,永远都是一个一个孤立和独行的个体,永远无法真正意义上沟通。你以为你的文字是字字珠讥,能挑得起大梁,但是在旁人看来却连个配角也不如,充起量只是个跑龙套的小角色。可惜,不少人能抵抗住寂寞抵抗住生活给予的无数杀威棒,却受不起别人的三句捧。没有哪个人能对自己有十分清醒的认识,一捧再捧连三捧,一般都会捧得晕晕然飘飘然,于是凡尘俗子等闲入不了我眼,名家大作也不在我的话下,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尊来尊去,自己孤独地崇高起来。却忘记了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的浅近道理。同时,这晕人也忘记了一句话: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自个儿都成了无边落木,被秋风扫荡殆尽了,仍旧不肯放下臭架子。而是逮谁骂谁,大叹世道不古,人心不古,嘴上不说,心里往往扮演一回九斤老太唠叨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一代不如一代……
我写这些并不是要标榜自己有多么多么的清高,多么多么的无为,事实上,我很在意别人的看法,一篇文字,得了飘红我高兴,得了推荐我安慰,要是既不飘,又不荐,只是一块白板,我会难过,甚至在心里小声嘀咕,是我的文字差,还是编辑看走了眼?只是,犯过嘀咕之后,会更加的自形惭愧。静月呀静月,难怪你成不了真正的作家,似你这等急功近利,浅薄无识,妄自尊大的人,给作家研墨怕都不够格。好了,也不用惭愧了,罚你闭门思过好了,于是,便一个月不写,二个月不写,三个月不写。
再瞧瞧人家真正的作家是什么样子的。他们伏案笔耕,汗流浃背,累得头晕脑胀,心心念念牵挂着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物的命运。他们没有时间炒作自己,也没有精力关注别人对自己的反应。象拉车的牛,只是拉车而已。象路遥。我以为他才是真正的作家,是作家精神的化身。他的作品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可是自己的生命却象蜡烛被消耗净尽。为了写作,他疏离了家人,淡漠了亲情,结果妻子在得了绝症的丈夫的床前,扶着他颤抖的手,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发现,但凡是痴迷一项事情的人,好象都有这个特征,不希罕人夸,不在乎人骂。任凭风狂雨骤,我自岿然不动。你夸他,他不作声,你骂他,批评他,他还是不作声,他们根本就想都没想起来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姿态给人看。
想想路遥,回头再审视一下自己的那点小九九,不由暗叫了一声惭愧。心里一动,在空间的说说里更新了一句话:我的文字已经浸透了艳俗的物质气味,不存在继续存在的价值。
写了,扔了,走人了。晚上儿子看到,便发言了:妈妈,你用不着这么自卑吧,我感觉你的文章挺不错的,好好写,弄点稿费,带我吃个麦当劳不成问题。我听了笑喷了饭,于是乎就在他的小脑袋上摸了几下,一本正经的问:真的,你感觉妈妈的文字还过得去?还有继续写下去的价值?儿子点头,样子极为认真。我不回应,趴在键盘上偷偷地笑了。他看了有趣,拉起我的胳膊,结果露馅了,我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结果,娘俩搂在一起,笑成了一团。儿子睡觉前还重复着补充:妈妈,你不要自卑。我笑着应一声,暗叫了一声惭愧。
想起了卢炳的《减字木兰花》,“莎衫筠笠,正是村村农务急,绿水千畦,惭愧秧针出得齐。”翻成白话,就是说:青箬笠,绿蓑衣,挽着脚杆下田地,绿水千畦,唉呀惭愧,碧洼清波秧针细。本是活画出一片好光阴,可是奇怪,农人见禾苗整齐,正该喜悦,为什么要惭愧呢?
原来他最懂农人的心:撅腚向天,俯首向地,纷纷碎碎的汗珠子,这样拼死劳力赢得能预见年丰岁稔的好景致,却并不骄矜自喜,而最知惜福,好比是撒骰子,偶然撒出个好点子,便觉是上天眷顾,于是觉得难得、侥幸、欣喜,于是“惭愧。”
胡兰成《今生今世》里又写:“中国旧小说里英雄上阵得了胜或者箭中红心,每暗叫一声惭愧”,也是这个意思,又“元曲里谁人升了官或掘了宝藏,或巧遇匹配良缘,都说圣人可怜见或天可怜见”,也是觉得落在自己头上的是不期而至的好运气,需要祷天,需要祭地,需要平起心来称一声“惭愧。”
就连陆游都“行年九十未龙锺,惭愧天公久见容”,也并不把自己活九十还耳聪目明当成自己会养生的效力,而是觉得虽是己身无德,却劳天公格外偏爱,于是惭愧。似我这等不读书,不充电,惨然无色只会叫一声苦,寂然无声只会说两个字曰“寂寞”,天塌地裂更要无可措手,伤春悲秋亦无词章形容,“自然”到呐呐,如四壁空落落,露出家底贫薄的伧寒,自然得不到别人的赞赏。
躺倒在床上,心里翻腾了这许多,最后,想明白了,其实文字本无所谓飘红无所谓推荐无所谓白板,只要在努力中快乐,在快乐中坚持,在坚持中达到,在达到后还能回眸欣慰一笑,就是最大的圆满了。
既如此,静月,还不放下身段,洗心革面。
洗心革面重新做文罗!锵锵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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