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中,八百里秦川,好似一颗彗星,拖着长长而又厚重的尾巴,滑行在天际,而西安无疑就是就是彗星的彗核了。9月中旬,单位组织部分人员外出旅游,我毅然放弃去漓江而选择西安,理由正是西安所承载的那厚重的历史。
飞机从南京的碌口机场飞到西安的咸阳机场所需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倒是候机的时间比较漫长,在垄断无处不在的今天,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到达西安后,在旅行社指定的宾馆住下后,天已经黑了,同伴们急不可耐的三三两两结伴去逛西安的夜市。西安的城市像北京一样,规划整齐,于外人而言,中心区并没有显出与其他现代化都市有什么不同来,照例是高楼大厦,照例是灯火辉煌。即便是钟楼和鼓楼也没有引起我多大的兴致,及至我们钻入回民一条街一家的羊肉泡馍店,某些东西似乎才从记忆深处被唤醒,品尝着羊肉泡馍,看着邻座一位披着长发的先生那印在墙上悠然自得的影子,突然想起秦腔来,要是谁在这时候吼一嗓子,那才够味。
在此行的第三天,我们游览了西安的部分城墙,站在玄武门的城墙下面,我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贾平凹先生的《废都》,要是有个“疯子”这时候骑在城墙上,吹上一段埙,让那苍凉的曲调如怨如诉的流淌,比之唐初玄武门之变和国共轮番攻陷西安那骨肉相残的惨烈,是不是要优美许多呢?人生和历史一样,都是无法假设的。在临了的最后一天回到西安,我和另两位同事主动脱队,寻访不在此行中的大明宫遗址。游荡在偌大的大明宫广场,远远地看着大明宫高高的夯土基,想着当初的繁华和荣耀,突然有种“风流尽被雨打风吹去”的感伤。在广场的一角,有不少老年人在排练节目,悠扬的歌声在寂寥的空中飘荡,走过去一打听,原来是为了迎接“斯巴达”而做的排演,脑海中油然冒出一位新娘对着一只公鸡拜堂的滑稽场景来,遂赶紧离去。
在北去延安的途中,我们拜访了汉民族的始祖黄帝陵,老实说,这不是一座很好的陵寝,从风水学来看,前面的案山已然高过了后面的祖山,让你感到汉民族似乎有种难以跨越障碍的疑惑,而太多政治人物的拜访痕迹,不禁让人有种江南古镇早已被商业污染的联想。真正让我震撼的还是大自然的力量,静静的站在壶口瀑布前,倾听着黄河的怒吼,心潮莫名的起伏起来,洗星海的《黄河大合唱》似从地壳深处澎发,那种节律产生的力量会将你整个的包裹和消融,而后随着浑浊的黄河一道,像个男人样的一路奔涌向前。导游说“米脂的婆姨西北的汉”,当车子行驶在几万年前堆积起来的海拔2000余米的高原之上,看着一道道沟,一道道砍,心胸蓦然的开朗起来,它不是海拔50至200的江南水乡那小桥流水般的精雕细琢所能比拟,它就那么坦坦荡荡的敞亮着胸怀,你说还有什么不能包容的呢?
到达延安时,天已经大黑了,住下一个较为偏僻的酒店,同住一室的李哥原本也是一个不安分的家伙,鼓动我到市区转转,想到来一趟也不容易,偶尔把自己撂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也许是个不坏的注意,遂和他一道打车去了延安市区。我们漫无目的得在这个红色市区的街道漫步,看着男男女女行色匆匆,听着不懂的方言,打量着高耸在远处曾经给国民党飞机当航标的宝塔,嘲笑着一些人以为宝塔炸不掉的神话,议论着一些主流媒体不敢说的话,像一条伪装的鱼那样,享受着一份难得的自由。夜深了,准备回宾馆,好不容易打到了一辆车,驾车的师傅却在十字路口突然闯红灯,被横冲过来的一辆越野车撞了一个趔趄,车头严重破损,吓得我们一身冷汗。车子显然打不成了,于是一边寻着来时的路迹,朝着黑乎乎的山那边走去,一边回忆着刚才撞车那有惊无险的一幕,调侃着可能是说老人家的坏话多了,老人家显灵了。第二天,我们随团参观了延安的杨家岭和枣园等地,在参观老人家曾经住过的窑洞时,一位导游说,当初正是因为江青加入了老人家的生活,老人家才激情迸发,写出了诸多不朽的文章。是呃,女人有时候并不清楚她们带给男人有多大的自信和力量。而对于共和国的领袖人物,我从来不怀疑他们当初的毅力和信仰,只是遗憾现今的人们以实际行动背离了他们当初的信念和做出的承诺。
当我们一行到达华山脚下的时候,因为下雨,只好取消爬山,改道去参观秦始皇的兵马俑,我对兵马俑并没有看出所谓的壮观,而是看到了权力的奢靡和草菅人命。倒是在武则天的陵寝处盘桓良久,在这么一个高地,俯视着渭水环绕的秦川,历史的烟云好似袅绕在秦川上的薄雾,让你欲语还休。导游详细地解读了武则天陵寝的建制和传说,比较着秦始皇骊山陵墓和武则天梁山的乾陵未被盗开的原因,直至离去。远远看着武媚娘那如玉女般仰卧着的乾陵,想着这么一个有争议的女人,以自己的聪慧和心机,对抗着整个男权世界,书写着属于自己的一段辉煌,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回来后,得知陈忠实的《白鹿原》拍摄电影已经首映,各种评论文章满天飞,若干天后,终于在网上观看到了,沉默良久,恰如同学所言,电影拍的没有书写的好。回味着书中的内容,想着八百里的秦川、迤逦的秦岭和陕北的沟沟坎坎;还有那歌舞升平的旖旎风光、金戈铁马的刀光剑影,以及奔涌怒吼的黄河、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汉子。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却又那么的遥远,好似落日时骑在城墙上的男子吹出的埙音。是呃,变的,永远在变;不变的,就那么横呈在那儿,像是投射在墙上的一场皮影戏。
2012年10月31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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