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中秋长假,一家三口,闲庭信步,我问儿子:“前段时间看了一本书,书名《乡关何处》,出自什么典故?”话音甫落,儿子不假思索朗声答道,出自崔颢写的唐诗《黄鹤楼》,随后吟诵:“日暮乡关何处是? 烟波江上使人愁。”令我开怀,不禁夸奖:“蛮有文化,孺子可教!”
这就算是对他暑假背诵唐诗的一次抽考吧。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在小学毕业,中考结束后的这两个暑假,没有假期作业,便抓紧空挡,安排儿子背诵《唐诗三百首》。理由就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期望打下一点国学基础,培养文化素养,帮助写好作文;同时陶冶性情,诗中的田园风,边塞雨,多少会让这位豆蔻年华的少年沾些清新俊朗、豪放飘逸的唐诗气韵。
背诵唐诗,儿子没有抵触,愉快的接受了。小学毕业那个暑假,我正好在家,便每天背诵一首,同时也是作为强化记忆力的一个训练科目。我在厨房施展厨艺,他在旁边背诵。交织成一首有童声旁白的锅碗瓢盆交响乐,现在回想那一刻,依旧感觉很温馨。儿子也喜欢唐诗,一次我和妻子在电信局办新居的座机手续,他拿着《唐诗三百首》的书还在背诗,蜷缩一隅,闹中求静,很是投入。那时节,还是小孩子,家宴时当亲友面,他也摇头晃脑地吟几首,往往博得长辈赞赏表扬。
这次初中毕业后的暑假,温习以前小学背诵过的,再继续背诵余下的,诸如李白的《将进酒》,杜甫的《兵车行》和白居易的《长恨歌》等,这些较长的就熟读,只背诵其中精华的几句。妻子告诉我,儿子还是背诵很认真的,唐诗三百首过了一遍。
其实最早教他唐诗的还是奶奶,退休的语文教师。学龄前,三四岁,奶奶就教孙子“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他也用清脆的童声咏鹅:“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喂他吃饭时,奶奶用唐诗《悯农》教他珍惜粮食,“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老的慈眉善目,念念有词,喂一勺;小的憨态可掬,咿呀学语,吃一口。温柔敦厚诗教也,润物细无声。
一次妻子学校搞新年文艺晚会,这个学龄前的孩子,众目睽睽,居然自告奋勇冲上台,童言无忌,对主持人大言不惭,我也要表演个节目。“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口齿不清,“光”念成了“当”,奶声奶气,稚态天真,笑翻全场。
现在儿子上高中了,我常常提醒写作文要注意引用唐诗宋词,写很长的文字表达,还不如引用一句经典的诗词,意蕴深远,文字优美。诗词是语言的浓缩精华。不过要贴切,不能堆砌词藻,“为赋新词强说愁”。在他背诵唐诗时,我也对一些经典诗句做些点评,唐诗中有“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思乡怀亲;有“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悲壮苍凉;有“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的豪放飘逸;有“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深情灵动;有“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奉献执着;有“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友情深厚。举例告诉在什么场合常会引用,王昌龄的《芙蓉楼送辛渐》:“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以冰心比喻纯净高洁的心。我高中毕业后几个要好的同学合影留念,就在在照片上题写了这句唐诗,表达同窗友谊纯洁可贵。
孟郊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首母爱的颂歌,我读给和妈妈喊叫争吵的儿子听,使他安静下来,寓教于乐,免于空洞抽象的说教,免得呵斥管教。“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学习有进步时,激励他再努力,取得新的成绩。
中国历史上堪称“诗教”国家,孔夫子说:“不学诗,无以言” 《论语?季氏》。林语堂曾指出:“吾觉得中国诗在中国代替了宗教的任务”,规范伦理、教化人心,诗教导了中国人的人生观。自古就有用诗教陶冶孩子性格,使他们形成良好的思想品德的教育传统。相传,王安石为了鼓励外孙勤奋学习,在书案上抄写了两句乐府歌辞:“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王安石的外孙看了这两句诗,从此抓紧时间学习,学问大进,后来成为一个博学多才的人。
“诗教”一词,始见于中国儒家《五经》之一的《礼记?经解》篇:“孔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温柔敦厚,诗教也’。”其意思是:走到列国不论哪一个地方,只要观察民众的精神状态,就可知是否施行过什么教化,如果人们的言辞温和,行为忠厚,那就说明他们曾经接受过的教育。这里的《诗》是指孔子编定三百零五篇的《诗经》,这是中国古代教育最为重要的源典著作。与时俱进,现代诗教,泛指唐诗宋词元曲等一切经典文化熏陶,现代诗、散文和小说也可以广义地纳入进来。也有学者指出,“小学可以古典诗歌为主,学习那些具有永恒价值的、经过了历史考验的作品。中学过度到新诗。因为新诗里有些现实的东西,可以让他们开始学会面对、处理现实。”
我在南昌二中读初二时,语文老师每周布置背诵一首唐诗,诗词和注解写在后面的黑班上,早读时同坐的同学相互背听。少年时记忆力强,那时背诵的一辈子都记得。弹指间,三十多年过去,潜移默化,薪火相传。母校早年熏陶,使得我现在又用来教育儿子,从熟读唐诗三百首开始启蒙,在随后的高中寒暑假再学习宋诗一百首,宋词三百首,学有余力再看看《古文观止》提高作文水平,有古文基础作文才写得简明精练,诗词熏陶文笔方才优美华丽。
腹有诗书气自华,领略浸淫中国传统文化,同时培养塑造温柔敦厚的人文精神,此之谓,诗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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