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是衣裳马是鞍,确有道理。阿凡提有个故事,说的是阿凡提受邀赴宴。第一次他穿着破衣裳,人家不给饭吃。第二次换上好衣裳,就得到了高看。他觉得受邀吃饭的不是自己,而是这身衣裳,于是他就特意给自己的袖子喂了饭。
类似的故事还有很多:在《倪萍画日子》里,她写过一个在机场看到的故事:清贫儿子送母亲坐头等舱,母亲手里拖个最多几十块的拉杆箱,箱上绑两个超市花生油赠的黄绿编织袋,颜色艳得吓人。背上背个至少七八年了的双肩学生包,侧兜还放着几包饭店的一次性餐巾纸和木筷子。倪萍说的显然是这个装扮的母亲不配坐头等舱,于是被感动的眼睛模糊了。可她没说离开儿子后这母亲的遭遇,也许这些情节因不能感动特意被她忽略了。
衣装的重要性在有些特定场合就更突出。例如两会。一直不清楚哪些代表手里动辄数万数十万的包包,和毛太孙手里的纸袋,在功能上有上面区别?后来想也许这才是代表身份的真正标志,一定比胸前的牌牌更管用。就如同警察在执法时一定要着装,在喝酒时最好是便装一样。也如同本来和蔼的邻居大妈,一下六亲不认了,原因只是胳膊上多了个红箍一样。
每个社会上的人,从离开娘胎的一刹那就穿上了衣裳。但单说衣装的遮羞保暖功能,显然只是表象,因为这同时还是人身份地位的标志,更通俗的说甚至代表了你的社会地位,和所代表的阶级。
看毛主[xi]《中国社会各阶级分析报告》,知道人家对此已经分析到位:绫罗绸缎的不是资本家就是大地主,自然是革命对象,绝对死有余辜。脖上围长围巾脸上离不开眼镜的,自然是臭老九,被打倒和拍马屁是他们的本职工作。而手上一堆老茧、头上满是高粱花子的农民,才是主人,有了这身装束就有了革掉任何人命的权力。
于是,在“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斗争里,他老人家获得了其乐无穷。在“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运动里,把中国经济发展到了崩溃的边缘。在“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革命里,把十亿人玩弄于初级阶段股掌之上。
几十年过去,中国真的翻天覆地了:剩下诶剥夺了土地的地主,被合营了资产的资本家,被公社化了的农民社员。除了官府和享受官府特供的极少数人,大家都成了挣扎在温饱线下的真正无产阶级。
又过去了几十年,黑猫白猫来了,先锋队员们的爪子显然更锋利,不仅抓完了官府地盘的耗子,还把待富们的口粮也划拉到了自己身下。不仅吃完了人们不得不上贡的美酒,还拆走了老乡头上的瓦片。然后好像才意识到要保护个人财产,于是就有了物权法。……
咱就不知道按毛的定义,他自己的父母是不是地主?他自己可曾与他们划过界限?咱就不理解“站起来了的中国人民”和“无产阶级专政里的无产阶级”究竟是什么关系?咱也分不清“知识越多越反动的臭老九”和“一身智慧传授知识”的精英有什么区别?也许这样想本身就很错误,正应了那句话“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到现在了,革命不再被提倡,和谐成了主旋律。在繁荣稳定的盛世里,除了人们一直不曾淡忘一个名叫“斗地主”的扑克牌游戏,好像社会再没阶级概念了,于是我们进入了一个新时代。
可没了阶级的社会,却冒出了许多集团。什么“利益集团阻碍改革”“利益集团不除,改革无法进行”“收入分配改革或受阻于既得利益集团”云云。这集团显然不再是“二月逆流”,不再是彭罗陆杨反党集团,猛看似乎说的有公权力的官府和官员,再看似乎也包括权贵资本或垄断单位,反正都是既得利益者,可究竟是谁还是说不清。正如一个老大妈说的那样:原来只有流氓叫集团,现在他们叫团伙,你们叫集团了。
不管是过去的阶级,还是现在的集团,只要仔细看,其实还是有些共同点。例如房地产调控就有中央派和地方派,地产商派和房奴派,支持派和反对派。社保问题也有政府派与低收入派,资本派与精英派,企业派与工人派。异地高考话题自然就有原住民派与新移民派,退休方案也有公务派和事业派。这么多派别的定位,只要看看看屁股是否坐在一起,衣装是否同档,内部竞争后是否一致对外就可以了,这分别显而易见。
还有一个特殊的特例。当韩德云6年提官员财产公开议案都没列入表决,第7次提且被幸运地表决时,却得到了99.99%的绝对一致的否决。---那万分之一的例外是他自己。据说当时的场景很动人:提案一出,全场鸦雀,代表们在无声中迅速的按下了否决钮,否决率99.99%!当然,这个结果一点也不能否定我国反复倡廉工作取得的举世瞩目的成就,也不能说明全国人民90%以上同意这个提案。它唯一说明的是,这三千人的集团,真的很团结,他们99.99%的代表,坚决的团结到了90%人民的对立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世界生来就这样。一个郭美美让红十字更红了。一个卢星宇让希望工程更希望了。温州动车很热,那是因为那车厢里不只有一个小伊伊。乌坎的坎被照亮了,也许是因为那里暂时不在薄书记黑打范围内。校车事故里没死的孩子们,或许正在幼儿园里被老师拧着耳朵提起来。没登上钓鱼岛的中国将军,或许正在飞机上和邻座大打出手。公交车上扇的耳光,已经被大学教授掌掴的分贝掩盖消了音。接二连三的表哥房叔,如同什邡启东宁波的散步一样,事不过三之后已不再有任何新鲜感。
除了做爱的那一刹那,或许人生来就爱群居。所谓团结就是力量,一个好汉三个帮,划分阶级或集团,就是这真理最有力的体现。孔子出来了,教你克己复礼三纲五常。红歌响起了,让你懂得跪拜学会感恩。伟业建党了,提醒你建党年代已一去不复返。当央视满大街问人时得到的回答都是自己很幸福,只有一个人说姓曾,一个人说耳朵不好,一个人说不知道。
有人说中国要实现现代化,最重要的是让每个人都成立一个独立的、自由的、主动追求自己的幸福、积极创造财富与文明的公民。并直到倒逼出一个人人“为自由而限权,为福利而问责”的国家,和一个“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社会。可回首熙熙的人群,各色阶级和各个集团,都团结的如此紧密,包装的如此严实,真的很难看清其中每一个人的真面目。
或许我们该羡慕那些有幸围观了国王luo体游行的人们。老国王luo体游街,还强迫百姓参观,固然是他自己不知羞耻,但这老头毕竟知羞,因此也颇可爱。倒是新书记们被层层和谐正义的外衣包裹着,让人始终难见真神,更增添了其卑鄙和阴暗的揣测。
忽然想到一件很流行的“脱吧”汗衫,上面写着:我们都脱了,现在轮到你了。果真如此,脱掉层层包裹,真的返璞归真的日子,也许就要来了。
想来,就算一个人多么不情愿,也总有要脱去衣裳的那一刻,不管是自己主动的脱下享受自己的性福,还是被人扒下来露出溃烂的伤口。主动总比被动好,女士遇到流氓都被教导主动配合了,何况是高智商的公仆?否则等脱光了的公民都练就了一双x光眼时,那一直隐藏着的肮脏和丑陋的脓疮,怕就是24小时晒在太阳下也没法痊愈了。
脱去衣裳始做人,从现在做起,从自己做起。
于木鱼宅
2012-10-30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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