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非得已
再次站在香气四溢的桂树下,英男思绪万千,阔别六年,已是物是人非。当年的女生宿舍已被四层楼房代替,教学楼扩建了,当年的老师大都退休了。只有这棵老树还是原来的摸样。
大学毕业,本以为人生就此打开新的篇章,谁知到,社会不是学校里,一加一等于二。父母在英男考上大学的时候,离异了。独自在外地上学没有了家的感觉。一个没有背景的女孩子,拿着学历,四处求职,四处碰壁。这几年的大学生泛滥成灾,随便问一个年轻人,就是某某大学毕业。特别是女孩子,用人单位嗤之以鼻:女人事多。我们不用女人。最后,还是父亲找到当年的亲戚(现在已是正校长)帮忙。英男才得以有个稳定的——教学工作。
刚从宇轩家回来,英男拒绝了宇轩送自己回来的要求。英男隐隐感觉,自己和宇轩的前途渺茫。俩人的感情像握在手里太长时间的沙子,以为很多,张开手掌,却发现已经所剩无几。
宇轩有一个过分挑剔的母亲。她的目光像洞察一切的闪电,在英男的身上来回巡视;在她的面前,英男觉得自己像动物园的动物那样被观赏;陈母张嘴就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压迫感,英男觉得自己像被审问的灰姑娘。在现实面前,《简爱》里说的:在上帝面前,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多么的可笑。英男有种被藐视的愤怒。在陈母并不热情的挽留吃饭声中,不卑不亢地起身告辞。没有再看宇轩那一再挽留而又失望的眼神。
中国的婚姻讲究门当户对。以前是,现在也是。爱情在世俗面前,简直不堪一击。这在以前,英男是不信的。但见了宇轩的妈妈,英男信了。
自以为有高贵血统的陈母,压根就对素颜素面的英男不感兴趣。自己是财政局的副处长;陈爸爸在县委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宇轩一毕业,父母就利用关系网为他铺平了能步步高升的官路——先到一个名义上贫困的小县城里任副县长,美名其曰:锻炼,锻炼。捞点政治资本。过一年半载就调回来,再来点官职,就顺理成章了。好在,宇轩也确实优秀,外表,内在样样能拿得出手。
有这样出色的儿子,爱显摆的陈母可得意了。说什么都得有个体面的亲家。她个芊芊若若的小姑娘,除了有点傲气,几乎一无是处。不说现在贴上来的姑娘。就熟人介绍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家世显赫?最次的也是资产在上百万元的开发商的女儿。她,王英男,一穷二白,父母还离异。真搞不懂,英俊又优秀的儿子相中她什么?趁儿子死缠烂打地叫自己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她来个下马威,让她知难而退。
陈母用居高临下的态度给了英男压力,正得意,这个丫头还算识相。宝贝儿子不干了。英男愤愤离去,对宇轩是致命打击。宇轩对不了解自己和英男感情的母亲说:“妈妈,没有英男的鼓励,我不可能上这个名牌的大学,也就没有现在这么出色的我;不管您同意不同意,这一辈子,我非陈英男不娶。哪怕,您给我的一切,您全部收走,我还是要和英男在一起。”陈母气急了,伸手就给了从没舍得弹过一指头的儿子一耳光:“你简直疯了。那个叫什么英男的简直是个妖精。我看把你的魂都勾走了吧!”宇轩摔门而出。
晚上,英男在宿舍收到一个短信:“弱水三千我只取英男一瓢饮。英男,我被赶出来了,你能收留我吗?”英男沉吟了一下,回了短信:“桂花树,树下英男和学长再约定。”
宇轩开着车赶到学校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树下模糊的英男的背影。不由想起六年前两人在树下讨论文章的情景,恍惚如梦。月亮晕晕地升起来,像裹了一件黄纱衣,在树影下斑斑婆婆,给人一种朦胧的很不真实的梦的感觉。从后背抱着妙人,闻着从发间透出丝丝香味,分不清是花香还是发香。英男听见自己身体发出了微妙而细碎的声音,像一蓬蓬的花儿在肆意绽放,不由回转身,一股男性的气息丝丝入扣,英男有一丝迷醉,宇轩的吻轻轻飘落,真想永远拥有这个怀抱,真想让这个吻继续下去。但是,一想到陈母,情浓意浓的时候,英男决然地推开了宇轩。
“怎么了?英子。”
“我想和学长再来个一年约定,让爱情和世俗来个约定,好吗?”
“怎么还叫我学长?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我已经和家庭决裂。可能我没钱。也可能我没有风光了光环。我一无所有,但我会给你,整个的我自己;我也会真正拥有你,拥有属于我们的爱情。”
英男感动的有些不能自己,但冷静下来,这几个月的经历让英男还是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我们不单单为爱情活着。是我的逃不掉,不是我的,强求不来。请你和我再约定。”
“好!我们再来一年的约定,我就是村上春树书中写的水:鱼说,你看不到我的泪,因为我生活中水中,面对悲伤的鱼儿,水轻轻言到,我能感到你的泪,因为——你一直在我心里。”
英男眼睛湿润了,心里有电击的颤栗。
陈母知道儿子倔犟,却没想到反抗的这么强烈——自己申请去了真正的贫困县,(到那个县,没个三年五载回不来)什么也没带,彻底和家庭决裂,还放出话,不让他娶那个叫英男的丫头,他一辈子都不回家,这可怎么好?这个痴情的傻子。想来想去,只有屈尊去求那个叫英男的狐狸丫头。打定主意,陈母出发了。
两个月后,英男打电话叫宇轩回来说有话当面告诉他。当风尘仆仆的宇轩赶到英男说的地点,见到的情景差点把宇轩鼻子气歪了,在一个中档饭厅,一个长相英俊的小伙和英男有说有笑,旁边还放着一束娇艳的玫瑰。任谁都看出那意味着什么。
冲到英男身边厉声质问:“他是谁?为什么送你花?我又是为了谁?”
“他是我同事,现在的男朋友,我今天特意把你叫回来,咱们的事也做个了断。”英男冷静地笑。
男子很有礼貌地过来自我介绍:“你好,我听王老师提起过你,我叫张一凡。去年分配到学校,我很喜欢王老师,我们班的学生也建议让我追美丽脱俗的王老师,很高兴今天王老师能答应和我一块用餐。
”
“你算什么东西?滚!英男是我的,我们都处了六年了。你呢?滚一边去。”
“请你尊重我的同事,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离开你的家庭庇佑,你又算的了什么?张老师好歹在事业上还能帮助我。你呢?离开你的家庭,简直是一无所处。”英男冷冷地数落着。
“你?好啊!王英男。我记住了,原来你真是我妈说的那种无情无义的女人。你会后悔的。”
又三个月过去,英男收到宇轩的结婚请帖,上面专一提醒:“才女,可别吓得不敢来啊!”
英男独自去了,还是素衣素颜,听说新娘的父母很了不得,把宝贝女婿直接弄回来,安排了舒适的工作及丰厚的待遇。
看着美丽的新娘,英男心里有玻璃的东西被打碎,扎得心痛神伤,但脸上还得带上不在乎的僵硬笑容。新人过来敬酒。新郎意气风发端起酒杯。
“才女,男朋友怎么没来?他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过来?”
“哦!他今天有课,我代表他向新娘和新郎表示祝贺。”英男举起杯,一仰脖,酒下肚,眼泪硬生生流到肚里。
“来点祝福吧!你可是才女啊!”宇轩冷冷的话语不肯放过英男,
“好啊!我祝你们白头到老,举案齐眉。”英男又举起杯子,自顾自的喝着心里的泪,喝下这杯苦味的酒。
新娘说:“宇轩,别把你同学灌醉了,改日再和才女聊?咱还得继续敬酒呢。”
英男趁机逃回,属于自己的领地。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样相思,两种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只有英男知道,陈母哭哭啼啼地央自己。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在那穷乡僻壤的地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要我们两口子咋活啊!为了你,宇轩都不要我们两口子了。姑娘要真爱他,你愿意他吃这么大苦头?现今的社会,宇轩要靠自己的能力,他得吃多少苦头?也不一定会出人头地。我们就这一个儿子,姑娘忍心?求求姑娘,权当可怜我们做父母的心吧。我已和有头脸的领导打过招呼,只要宇轩同意回来,他就可以官复原位…..
桂花飘香的季节已过去,生活残酷的没有爱情的立足之地,树儿,请把约定收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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