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篇文章《中国人是人吗？》很生气。毕竟13亿动物，也两条腿站着，也会使用工具，也会辛勤劳动，怎么就一下子都不是人了？这一竿子打的也太厉害了点。

可又听了一副对联，这气又没了。纪晓岚给朋友母亲过寿写对联。上联是“这个婆娘不是人，生个儿子去作贼”到这里他差点挨揍，可接着下联是“九天仙女下凡尘，偷的蟠桃献母亲”，这下又获得了掌声。

这样，也就理解了中国人不是人其实没关系。因为不是人可以是仙女，就是说你做贼也没事，你只要偷桃给母亲也值得赞扬。那样，你就一下子从地狱跳到天堂了。而说实话，经过五千年的文明修炼大多数中国人，差不多都成了“精”，不管是魔鬼还是神圣，反正再没了几个傻乎乎的人。说你不是人，也是实事求是。

究竟这社会是魔鬼多还是神圣多，这倒可以探究一下。说实话，现实生活里你平常遇到的魔鬼比较多，不管是徐老太，还是表哥房叔，不管是恶警还是刁民，这就总不免让人丧气。于是作为平衡，屏幕上的世界里，就多了些神圣，他们的数量更客观，甚至不是一两个而是一个群体。

这不，上海就一下子就凑足了这样一群：一个见义勇为的小伙周传金，一个慷慨大方的失主小姐，一对见贤思齐的模范母女，一处爱心慈善的天使医院，一群被感动到五体投地的网友和百姓。再具体点就是：打工仔见义勇为抓小偷被刺，失主主动垫付医药费慷慨，医院坚持免费治疗大爱，小伙坚决要求还钱可爱，失主坚持不肯接受恩义，小伙单位给小伙工资照发仗义，再给小伙终身职工嘉奖厚道，各界市民到医院慰问感动。……一个见义勇为，一个知恩图报，一处大爱无疆，一群道德感动，真让人开眼了：，偌大的上海，除了那唯一的小偷，简直成了菩萨们修行的西天了。

如果一定要在鸡蛋里挑点骨头，也有三点似乎可以进一步改进提高。第一是现场录像应稍微处理一下，把那个看见行凶后转身离去的背影抹掉，这样才更光辉。第二是那个上海小学生作文说要向周传金学习，不知是现在就学还是等长大再学？要是现在学，而遇到的好是地主头辣椒的话，那就会再造就一个见义勇为英雄刘文学？这点需要再说清楚一点。第三是这小伙伤势应该再严重一点，最好是能和最美女教师的残疾媲美，这样的话，看望小伙的领导级别就会更高些，而小伙自己没准也能拿到一个同样的见义勇为的局级模范称号！　

如果说上海是天堂，那南京差不多就是地狱了。单说彭宇的身边，基本是阴间景象：徐老太是不折不扣的魔鬼，徐老太的警察儿子是地地道道的无常，判案的法官是彻头彻尾的葫芦僧，明镜高悬的法院是严严实实的鬼屋，……只有一个作证的路人，到头来也只是徒劳的看着彭宇一步步落入地牢而已。至于深圳小悦悦的周围，温州高铁车厢里小伊伊的身边，谁能看到一点人间的曙光？而那些在法庭上集体为药家鑫免死签名的人群里，谁又能分辨他们是长着魔鬼的獠牙还是菩萨的笑容？再说那个看着妻子被强啊奸的杨武，他自己会觉得自己是活在天堂还是地狱？

如果说这些只是特例的话，还可以推广一些。回头看每年那么多感动中国的人，在随着他们一起流泪一起感动后，总觉得他们实在太好，简直一个个都是菩萨化身，实在只能让我等望尘莫及。而再看看那些前赴后继的贪官污吏，他们或许就是你身边的人，昨天还一身佛装的义正词严，一夜醒来突然就露了魔鬼本色的凶神恶煞。他们的做派实在诱人，简直都有魔鬼的本领，让我等无奈的望鬼兴叹。

看的久了，就发现他们原来经常这样跳跃在魔鬼和菩萨之间。试问：哪个魔鬼在现形前不是佛袍加身？或那件佛袍背影里听不到魔鬼的颤音？或者他们一个个都悟道了当年的国民党投城的本领，跨越界限一下就从黑变了红，且以前越黑现在就越红，以前越恶现在就越善。或者他们一个个都是表哥房叔的化影，前天还是义正词严佛光闪闪一身仙气的仙家代表，一觉醒来就成了垂头丧气臭不可闻地狱恶魔？正如那个盘锦警察，今天大概还穿着严格执法的人民卫士的警装，谁能判断他明天不会露出毫无人性的魔王嘴脸？再放宽一点，清点五千年的中国历史，茫茫书海似乎也只有神圣和魔鬼。皇帝们不是明君就是昏君，臣工们不是廉吏就是佞臣，或者这朝的天子转眼就是下代的罪人，今年的功臣就是明年的叛徒，这神仙和魔鬼的转变，都要超越4g速度了。而其中恰恰找不到几个实实在在的人。要这么来看，中国有史以来，真的一直没有人，或者说中国人真的压根儿不是人。

于是，在从地狱道天堂的跳跃里，演绎着一部部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戏：正龙拍虎是虚惊一场，警察杀人是本职工作。自焚是通向天堂的捷径，精神病院是地狱的前哨。大头娃娃用脑袋顶着一帮人升天的阶梯，肾结石患儿们用尿液铺就一群代表更先进的隧道。手口足病死的儿童名单已列入国家档案永久封存，杀人疫苗阳光下看清原本就是魔鬼的嘴脸。胶济铁路的震颤和汶川的次声波，已被心连心艺术团的歌声覆盖。“绝没有一分钱乱花”的捐款，如“请不要给乞丐施舍”的标语一样铿锵有力……　

武汉省政府门前有打错了厅长夫人的一帮临时工，湖北天门有几个被城管打死了的模范市民魏文华，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游荡着一群群躲猫猫做恶梦死的冤魂，……忽然明白圣人就只用来在墙上挂的，道德就是用来在空中飘的，叫兽就是用来躲在屏幕里叫的，和谐就是用来在社会上建的。于是，从瓮安到孟连，从杨佳到王帅，从垮坝到矿难，从神九到蛟龙，阳光下的大地没你方寸的立足之地，你能选择的不是上天就是入地。

而就自己来说，这一身肉眼凡胎，成魔不够凶，成仙缺乏勇，在这非人的世界上，也只好半死不活的玄吊着，垂死着！

于木鱼宅

2012-10-23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