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厕所建于一个久远的年代，似乎学校里最先落成的就是它。厕所现已较为颓废，里面的坑池早已带有残缺，墙壁似乎有些裂缝，地面也破裂。但即便是这样，这里是不被修葺的。大家将就着用。校方对于修葺一事抱有自己的看法，毕竟是一个久远的工程，有了历史意义，就让历史肆意在厕所那儿发挥作用。

关于厕所有一个古老的传闻。那是一个学校里流传的说法。当年学校建厕所动土的时候，有两条巨蟒从土里跑出。说是，这莽巨大，碗一样粗，树一样长，全身金黄，像龙。这无非就是说这里是龙脉，风水极好，却为什么就建了厕所呢？我试想想，大概福运就像小时候村里给小孩取名一样，越难听越好长成，越有出息。比如一个叫丑女的小女孩，长大了变漂亮的几率就比叫美女的小女孩要高，叫矮子的小孩长大了可能很高。建厕所也出于此理，越是龙脉越要建厕所，才福旺高照，年年好运。于是，凡是在里面如过厕的，多半一生平安，然而，我当年也在那灵气聚集之地排过几次泄，怎么就？看来是我去少了，那灵气也会识人记账，它将如厕者一一记下，然后排出常客与过客，列出顺序，排在后面的不给祈福了。

小刘说，此厕很臭。我就不懂了。世界上难道还有不臭的厕所莫？臭才是厕所的本质，就像我们要去吃臭干子，你一去就对老板说，来几块不臭的臭干子。老板势必会以为你是来找茬的，如果你再对他挤眉弄眼，他感情要揍你。如厕就像是找老婆，她可以陪你摆脱孤单，但也要你去分担她的烦恼。我们要想一泻千里寻个痛快，就得忍受一下味道。而不知是哪国的伟大的科学家说过，一个人如厕，在他蹲下来的30秒钟之后，除了刻意精神上的感觉有味道外，是感觉不到臭味的。所以，上个厕所就不要捏着鼻子或是练闭吸功。

小刘给我讲了他第一次去学校厕所如厕的经历。他说那里人物众多，吵闹喧哗，人声鼎沸。他看见别人抽烟，吐着烟圈，一副很是享受的姿态，有人蹲在看报纸看杂志听音乐。但有件事他最难容忍，那就是坑与坑之间没有遮物，人们蹲厕所偏头相视而笑，极为尴尬。所以他一般是去教授专厕，那里没那么脏，也有隔板，条件非同寻常。其实多年以后，我去了五中学校的公厕如厕，确实也看见同学飙烟，他们多半要人守门，避开老师；而看杂志报纸的，多半是在看里面的广告，比如一些女生求交配的广告，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么2的人居然信了，还打电话过去，但他们注重看广告旁边的美女图。想必当年实验的厕所里，同学们是过早发育，也同此无二了。

学校厕所很公开。同学你好，当你蹲在厕所里看着报纸听得曲儿，猛一抬头，见一个异性正虎视眈眈地在楼上往这里瞅的时候，你是如何感想，有时候他们还带了自备望远镜，你又如何感想，还有时候他们连教师厕所都望，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当我行走在校园里时，就看见很多好奇的男生女生，一群群，嘻嘻笑笑看厕所。他们或者高大桀骜，或者美丽泼辣，放在哪里都是可用人才，偏偏干了这偷窥男生女生裤低的行为，不禁令人感叹。

看，那楼上的一名男子。对着清风，发微扬，双目流星闪电，却高举望远镜，像海军一样驾驭者这座教学楼大舰，巡视厕所文化。她肌肉健硕，大有发现敌方小舰艇后欲干之势，偶尔看见个小巧漂亮的舰艇，他一路尾随，乘风破浪，直追至敌方港湾，恨港主怒目圆瞪，不得过之而靠近。

厕所历来是打架斗殴的绝佳去处。你看那人，一个拿砖，一个拿书包的，你拍我我拍你，一通厮拍，全园不流血不断骨，只是造个声势，让人产生‘啊，这个哥们打过架’的敬佩之感。真正打架斗殴的多半进医院，即便不进医院也得流碗血。他们拿着脑袋往坑里按，可惜的是脸大，坑小，怎么也按不进去；如是选择往墙上撞，铿锵有声，敲的墙体落了一地灰尘，若是脸硬墙软，就将事先带好的板砖从裤裆里拿出来，对脑袋拍，见血不休，见晕方休。这些冲突在学校多半发生在厕所，历来有干劲的学生都喜好选择厕所干事，似乎几十年几百年都不曾改变，我们学校也沿袭此风。

说到厕所，我们要讲一讲厕所里的涂鸦文化。我跟小刘子小便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面前这么一堵墙，由于此墙日夜被冲洗，所留字迹都只能保存一个多星期，于是这里成了一个时文报纸，月月更新。关于字迹，是正楷、狂草并有，学得是各路书法家的字体，也有自创，比如一个‘妞’字直接划出一个女人的身体，——才发觉是新繁体。

所写，皆为真挚情感。比如，一个男拉稀，肠子都要被抽空的时候，忍住泪拿出刀子，在墙上一扣一划，写‘怎么可以不拉稀啊？’那时贴吧还不火，但厕所里的跟帖行动还算活跃。有人回‘堵之。’学校是不提倡学生在厕所留字的，所以学校列出标榜说‘凡是抓住乱写者，洗厕所50天。’后来见同学根本不去看标榜，无奈之下请一老师去厕所将那几个字刻进厕所的墙壁，情况方有好转，不再有人写什么什么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之类了。后来就越来越寂静，似乎已经没人写了。我一日偶小便于彼厕所，见前面无字，一时兴潮涌起，留一千百年来文人墨客常留之句：

大爷厕所好一游

我的字可能唤醒了各位作诗爱好者，他们接：

兴尽悲来找人殴

一看四处有倾城

想出女厕要央求。

我几天后接，好诗，好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