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懂事的时候起，母亲的每次欢笑与眼泪，我都能记得很清楚。

十八年前，父亲的病逝是我人生的天空中最阴冷的一场雨。割心裂肺般的悲痛使我终日以泪洗面，我偷眼看母亲，母亲泪已干了。从此我没见她再流一滴泪。她咬紧牙关挑起了这副令人望而生畏的生重担，担子的一头是年逾古稀的三老：祖父、祖母、外祖母；担子的另一头是不谙世事的三小：我、妹妹、弟弟。那年，我才九岁。从此，母亲为一家七口的生活整日劳苦奔波，却只言不提苦累。

每当我从外面受到不懂事的孩子的嘲讽和奚落回到家里时，母亲总是无声地用她那结满老茧的大手摩挲我的头，我从她竖毅的眼神里读到了一种无言的安慰，并从中得到一种力量，使我幼小的肩膀坚强起来。

一九九二年夏天，我收到了江南某所师范学院寄来的录取通知书。那年夏天，是母亲最开心的一个夏天，她仿佛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她的眼里满是喜气，休息劳作之余嘴里还哼着歌。

开学的日子近了，离愁别绪笼罩在母子的心头，一位对儿子一生倾情的慈母将放飞她的爱子；一个对母亲无限眷恋的儿子将远涉他乡。可那天母亲并没有送我去车站，我恋恋不舍，心事重重地踏上了开往南方的火车。不久，我知道我离开家乡的那个夜里母亲一直流泪，是妹妹写信告诉我的。

一天，在广东打工的妹妹到学校来看我，告诉我这样的一件事，那年秋天，她在省城一家大酒店打工，星期天，母亲坐了半天的火车去省城看她，不巧她正有事外出，母亲便一直等，等到日薄西山还不见她回来，母亲就给她留下了一张便笺，踏着夜色向车站走去，妹妹开始不说话，我想像着秋夜里母亲的那双眼眸该是多么黯然神伤……忽然，妹妹问我：“你知道妈妈的便笺上写什么吗？”我猜不出，妹妹从紧衣兜里抽出那张便笺，小心翼翼地展开，那洁白的纸片上赫然写着两行遒劲有力的字：“干干净净赚钱，堂堂正正做人。”这是妹妹打工路上的照明灯火呀！

哦，母亲，游子身在何方，您关切的目光就会跟到哪里。

四年的大学生活中，经常挂念北方的母亲。江南美景如画，却留不住我的心，毕业后，我回到北方小城，回到母亲身边，在一所职业中专教书，过着一种从容淡泊的生活。

一日，听到一首《懂你》：“把爱全给了我，把世界给了我，从此不见你心中苦与乐。”鼻子有些酸，差点落泪。“尽孝，尽孝的日子早该到了。”望着满头华发的母亲，我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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