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童年琐忆
说起童年,人们总说童年是五彩的,是无忧的,充满快乐的,穿过光阴的隧道,我于那童年的岁月之河中捡拾那粒粒记载着童年之事的石卵,晾晒于我岁月的窗前。童年里有我的梦,但不是五彩的,更多的是几丝酸楚和着我孩子的泪与笑。
父母分别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先先后后生下了我们兄妹三,属猪的哥哥,属牛的我,属龙的弟弟。有记忆始最为清晰的第一件事便是与哥哥一起听妈妈哭着,我俩也哇哇直哭的偷看着妈妈生下了弟弟。那时的哥哥应是5岁,我3岁吧。年幼的我们被爸爸吼着走远些。可孩子的好奇却让我拽着哥哥的衣角从哥的胳肢窝下趴着门框向屋内看。妈妈痛得直哭,看着妈妈的痛苦,年幼的我们不懂得新生命的诞生总是伴随着母体的剧烈疼痛而来的,幼小的心灵以为妈妈是被别人打了而疼得直哭,以为从此就会失去妈妈,于是一种孩子似的恐惧充溢于胸,鼻头酸酸也就哇哇的哭开了。我们并没用惊奇或热烈的眼光迎接弟弟的到来,却是在无人顾得过来的哭声中挂着泪珠睡了过去,醒来时,只见妈妈正对着热气腾腾的碗里吹着气,舀起两勺甜甜的红糖水喂到我们的嘴里,小小的心灵便也得到了满足,而忘了我们曾拉开嗓门儿哭过,只听妈妈指着那红嘟嘟的娃娃让我们叫弟弟,于是,今生便有了两位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同胞哥哥与弟弟。
那时爸爸在村里小学教书,妈妈在队里出工干活,哥哥和我都是爸爸带。每天早上爸爸牵着哥哥的手,我则被爸爸背着去到学校。到了学校,哥哥要么出去玩,要么跟爸爸的小学生们坐到一块儿听课,而我则被爸爸背在背上,听着爸爸念着a、o、e自己也跟着奶声奶气的念着,然后甜甜的睡去。长大后的我一直喜文,不知是否与从小在爸爸的背上就开始接触这博大精深的母语有关呢。
别人都说童年是幸福的,然而我们的童年却带着几丝酸涩。听妈妈讲,有一次天刮着呼呼大风,妈妈怕背着弟弟出工会把弟弟冻坏,所以把弟弟一个人搁在家放在摇蓝里。(放在床上怕弟弟没人看掉下床摔伤了)弟弟那时多小呀,才一岁多,小小的人儿睁开眼后,不知是因为发现家里没有妈妈的影子还是害怕寂寞与黑暗,哭着爬出了摇蓝,大声的叫着妈——妈——,妈——妈——,趴到门框往外瞅,边哭边喊,我那可怜的弟弟喊得嗓子眼儿哑了也没见着妈妈的影子,到是可怜的哭声引来了邻居八十多岁的老阿婆,老阿婆拄着拐来到门前却无法进屋,就这样一老一少,老的隔着门安慰着小的,小的泪眼朦朦的从门缝里伸出小手直嚷着妈妈,怀着惊恐,带着可怜……其实,不是妈妈狠心,是当时的环境迫得妈妈必须出门干活养家。
当弟弟大些,能走时,听说常是哥哥摸着我的头,我摸着弟弟的头,一块儿去玩。还记得小时爸妈在每年的冬月就要去砍坡上的柴,以便来年有柴烧火做饭。为了抢时间早日砍完,爸妈常是早上出门,中午也不回家,让我们兄妹三把饭做好送去。于是三兄妹我烧火,哥哥负责打水做饭。年幼的哥哥人不够高,还得要在锅台边搭上根小凳才能刷锅、放水、做饭。通常做的饭不外是稀饭或是玉米糊,做好后就盛上满满一罐子,我与哥哥抬着再让弟弟牵着哥哥的衣角一行三人朝着高高的山上爬去,把饭送给在山头一直劳作的父母。记得有一次爬坡时,我脚没站稳,脚下一颤,摔了下去,盛满饭的罐子也就落地后顺坡骨碌碌的一路向山脚滚了下去,我与哥哥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着罐子滚远,当意识到不能按时把饭给爸妈送去时,心里又急又怕,大家哭着一团,后来爸妈寻声而来,并没责怪我们,只摸着我们的头,长声叹息,是叹息于家境的窘迫呢,还是叹息于我们太过年幼,我们不得而知。也就在那段时间里,爸妈外出砍柴,我们兄妹三送饭回家后就于搬回家的柴草堆里捉迷藏,等着爸妈的归来,常是等着等着,天黑了,三兄妹就围在一起,蜷在柴草堆里睡着了,害得爸妈回家时四处找人。
童年时日子贫穷,能吃上一顿肉穿上一双新鞋是多么让人高兴的事啊。可有关吃肉与新鞋的事让我至今想来心里也很是难过。记不清是我几岁时,一次爸妈好不容易炒了一顿肉吃,吃完后还剩下几片肥肉和油在碗里,妈妈把剩有肉与油的碗搁在碗柜里打算几天后再来炒菜。可肚子里没多少油水的小孩嘴该是多么馋啊!第二天等妈妈不在家时,邀上伙伴,壮着胆从碗柜里端出油碗,向伙伴们炫耀说我们有肉吃,同时决定让伙伴们与我们分享剩下的几片肥肉。于是翘起手指从已冻结的油中拈起肥肉片,一人吃上一小口,可肉吃完后,感觉嘴里香香还不过瘾,于是大家想出一个办法,住油碗里倒进半勺冷水,再用手指搅了几圈,一人喝下几口油水,感觉总算是把肉与油吃下了肚,过了一次吃肉的瘾了。肉是吃了,汤是喝了,肚子一会儿却受不了,一下午里我们兄妹三不停的跑厕所,爸妈知道后真是又气、又笑、又心疼。气我们嘴馋偷吃东西,笑我们天真不懂事,心疼于生活贫困,苦了孩子。长大后的我直到今天再不吃肥肉,不是怕自己长胖,而是想起肥肉的油腻,胃里就难受,不知与这次印象深刻的吃肉有无关系。
而关于鞋子则是我上小学四年级时的事了。妈妈好不容易为我做了双新鞋,让我上学好穿,穿着漂亮花鞋的我舍不得脱下,于是一次雨天回家后,鞋已全湿,妈妈呵斥了我一顿后让我脱下,铲了一烘笼火来烤,谁知粗心的我烤着鞋后不知跑哪玩去了,而父母忙着干活也没在意此事,等我回到烘笼边看鞋是否已干时,才发现一只鞋掉进烘笼已烧得只剩半只鞋底了。妈妈知道此事后气得咬牙切齿,我哭着叫她,她却狠狠的对我说:“别叫我,我不是你妈,今后休想再穿新鞋了!”(妈妈是一个严历的人,至今我仍记得那时她的表情。)那一天妈妈没再理我,我则是赤着脚在冰冷的天里哭着过完下半天的。其实妈妈是心疼她费了千针万线好不容易做起的鞋,同时也是想让我记着做事不能粗心大意,要认真专一。而那时我曾暗暗发誓,长大后,我一定要努力读书,多挣钱,买很多很多的鞋给我和妈妈,一定要把鞋穿过够。
如今,想起我的先生有时会大声呵斥儿子小米不好好吃饭,火腿肠买在家里还不肯吃,说我们小时饭都吃不饱更别说零食了,而我总爱把小米打扮得漂漂亮亮,小小的人儿各式皮鞋就已穿过好多双,大概潜意识里是想补回我童年时未曾实现的梦吧。
当然,童年的生活也曾有过欢乐的时光。与伙伴们比赛爬树,虽是女孩子的我也不甘示弱,爬得并不比别人慢和低。现在想来,真不知那时的我怎会有那样“敏捷”的身手。如今善舞的我,其协调性较好,是不是那时练出来的呢?读书用的花书包,总是沉甸甸的,不是书多而是包里揣满了石子。那可是女孩子们的宝贝,一下课了,女孩子们便三个一堆五个一团的玩起抓石子的游戏,手磨起了皮也乐此不彼。放假的日子里,伙伴们相邀去山上放牛,等到牛一丢手,孩子们便在风里又喊又叫的疯跑,抓蛐蛐,斗蟋蟀,享受着属于孩子的单纯的快乐。然而童年里快乐的事好像记忆不深,然而那些带着几分酸涩的往事却记忆深刻。童年虽有我的梦,然而较多的却是带着泪含着涩的往事。
童年,本应是一首轻唱着的欢快无忧的歌,而我的童年却是泪里含笑,笑中有涩的歌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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