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苦劳的父辈

曾看过一则故事，写一个孩子原来每次生日都喜欢请同学们大大热闹一翻，可后来他却再也不愿过生日了，问之原因,他说：“当我怀着生的喜悦准备向这世间宣告时,母亲却正带着巨痛在艰难的诞下我,当我在高兴于我正一年年长大时,也正提醒着父母在一年年老去,所以，我不愿因我生的热闹而让父母因岁月老去而感到悲愁”。看着文章我不仅热泪盈盈，我那辛劳慈爱的父母啊，女儿愿你们健康平安永不老去。

鸡年伊始，元旦假里，我与先生带着儿子小米儿回到双方父母的家中，看望两方的老人。听到婆婆说起自己的的身体这疼那痛，不如往昔，想起他们二老对小米的万般疼爱，心里很是难过，为其健康担心，及至回到我的娘家，听父亲讲起，原来与他一起教书的同事林姨竞去世了，心里震惊不已，多么熟悉的长辈啊，怎说去就去了呢！林姨很喜欢我，曾一度想我做她的儿媳，几年不见，竞已仙逝，她的关怀慈爱，她的亲切笑容似还就在昨天，可如今，一坯黄土，竟然已是相隔两个世界。看着皱纹也已爬上父母额头，那曾经的满头青丝也已掺着根根银发，不觉感叹于时光流逝，岁月无情，曾认为父母就是我们头顶的一棵树，为我们遮风挡雨，是我们背倚的一坐山，雄浑有力，而如今，在为儿女与生活的操劳中，树已从葱茏走向凋零，山已从伟岸走向瘦削。

父母双亲都出生于五十年代，那时的家庭子女均多，父亲家有兄妹五人，他是老大。而母亲家兄妹众多，据说外婆前前后后曾生下十个儿女，但因生活的贫困，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六人，妈妈是老五，上有三哥一姐，下有一弟（本有三弟，夭折了二个）。父亲在非常艰难的条件下读完了那时的初中，在当时他已算是有知识的文墨人了，所以初中毕业后经过一系列的政治运动时局变换，父亲走上了当民办教师教书的道路，而母亲虽说勤快而聪颖，却因家庭经济的困难以及母亲所出生那个大院里封建思想的影响而书读得较少，只小学三年级读完，就再也没能上成学了。

父亲十八，母亲十六的年头，经母亲的姐姐大姨和姑父的介绍，他俩相识了。那时的妈妈可是远近知名勤快能干的妹子，人也长得不错且聪明，而那时的父亲还没教书，是一个老实而不很成熟的农家汉子，年轻的母新并不满意这桩亲事，可外婆却中意于父亲的忠厚、孝顺与少有文墨，所以与大姨一起，硬是把这场婚姻给包办了下来，据说外婆与奶奶把父母的婚期定下时，母亲本人却并不知晓，直到婚前三天才知。可就在这种情形下，母亲最终还是嫁给了父亲。那时人都不富，家家都很穷，母亲嫁过来时，父亲家送去结婚的彩礼里很多东西都是借来的，包括母亲新婚那天穿的裤子听说也是借来的。母亲与父亲就这样相依为伴，开始了他们那辛劳的一生，而那时父亲十九，母亲十七，在今天人的眼里看来他们那样的年龄都还是孩子啊。

新婚不久，那好强的婆婆就总是说妈妈这不对，那不对，老是鸡蛋里找骨头，而爸爸是个孝子，所以有时看妈妈受气了，可心里也不敢怨奶奶，在汗水泪水与委屈中爸妈有了哥哥这个小生命，可怜的哥哥因妈妈怀他时暗中呕了很多气，所以妈妈生哥哥生了三天，三天后哥哥来到世上时气息微弱，还头顶着一个气包。是妈妈用爱温暖了他的生命,用一次次的爱抚,抚平了哥哥头上的气包。随着哥哥的降生奶奶并没因此而善待爸妈,反倒是更觉多了累赘,虽然妈妈那么勤快而善良,从不与奶奶顶撞,可总也换不回奶奶对妈妈的平和与关爱·(我常想，是因那时人们都穷，爷爷奶奶也带了那么多孩子，妈妈有哥哥时小姨才11岁，所以面对贫穷而烦琐的生活，他们无法有好心情呢，还是封建的残余流毒让婆婆把她在上一代人那里受的委屈变本加厉还在了妈妈的头上亦或是奶奶本就要端着家长的架子颐指气使呢？）

当哥哥七个月大时，爷爷奶奶提出分家，可那时爷爷奶奶家房并不多，给了爸妈一间房，而家里粮食在分家前被奶奶藏匿了许多，所以，真到分时，粮食总量不多，爸妈也仅分得可怜的一点儿。正是在这样贫困的境地中，爸妈开始了他们人生中第一桩大事，为自己修房置屋，在人生的旅途中为自己和儿女搭建起遮风挡雨的家。听妈妈讲，那时日子真是苦而凄惨啊。爸妈风里来雨里去的劳作，可在大集体合作社的年代里，爸妈无权无势，付出了汗水与辛劳并没挣来多少钱粮。那时修房伐木需生产队批准，爸妈好不容易拿下批条，准许伐木18棵，奶奶却跳出硬要强行拿去8棵。为修房屋，爸妈白天迎着日头，背着年幼的哥哥出工挣工分，晚上把哥哥安放于一柴窝里，背着星星挖土打石开屋基。爸妈多想有人能帮把手啊，可外婆家远，兄弟姐妹小的小，大的也得为活命而劳作，而我那心硬的奶奶不但没帮忙，听妈妈说有次实在忙不过来叫奶奶抱抱年幼的哥哥，她却在骂声中把哭着的哥哥丢在了长满刺的荆棘丛里，妈妈哭着分辨了几句，却被强壮的奶奶合着小姨与叔们把妈妈摁在地上打了一顿。听妈妈给我们讲述时，我真是泪流满面，为善良的妈妈叹息不已，在心中也充满了对奶奶的恨。（但长大后的我们并没记恨奶奶，妈妈说奶奶毕竟是我们的长辈。）奶奶的行径让周围的邻居愤恨，于是一些好心人有时会伸出援助之手，帮爸妈带带年幼的哥哥，也就在此时，由于机遇和好心的村长帮忙，爸爸被安到村上的小学里当了一位民办教师，那时的工资少得可怜，而爸爸教书，更是苦了妈妈。在历经了很多的苦难后，爸妈终于建起了自己的房屋，搬离开了有爷爷奶奶的老屋，这样才避免了奶奶的纠缠，可奶奶有时还会走十几分钟的路跑来挑起事端。善良的父母啊，是否真因了你们的善良所以才被奶奶所欺，而后来娶进的二娘、三娘可是倒过来把奶奶治得大气也不敢出。不知是因社会后来变了，向前发展了，婆婆辈们失势之故，还是二娘、三娘本不如妈妈心地善良之故呢。

建完房后，爸妈就开始了他们抚育培养儿女的一生。而我是在爸妈建屋最困难时怀下的，听妈妈说那时家里没甚么好吃的，常是菜叶汤里撒上几把玉米面粉就是一顿。妈妈常感对不起我，说怀我时亏了我，使我的体质不好，说那时我常饿得哇哇哭，会吃饭时爸妈给舀了饭吃后，我常因没吃饱而眼巴巴的望着空碗不愿放筷子。也正因饿，所以听说我从不挑食，胃口特好，才使长大后的我不显孱弱矮小。而在我3岁时，弟弟也来到了这个世间，爸爸一边教书一边带我们，小时候常是爸爸背着我带着哥哥到学校，妈妈则背着更小的弟弟出工干活，我和哥哥玩累了，有时就睡在爸爸的背上，有时就睡在教室里的课桌上。艰难中我们慢慢长大。但日子再艰难，爸妈都没忘记对我们的教育，因爸爸是教师，所以在教好他的学生的同时也更注重教好我们，平时下学回家或假日里跟父母一起到田里劳作时，常常是边干着活，爸爸边考查我们的学习，如有哪些知识学得不够好或不懂，他就认真严格的给我们补上。记不清有多少次爸爸在我们睡前或我们睡着时叫醒我们考上一两道题。哥哥头脑灵活，能很快从迷糊中醒过来解答爸爸的问题，可我就最怕了，脑袋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常答不对题而挨训。倒是弟弟打小乖巧伶俐，很少遇到爸爸对他的补课。

慢慢的，哥哥上初中了，我上初中了，弟弟上小学了，家里也在我上小学时分到了责任田，实行了包产到户制。凭着妈妈的能干爸爸的勤劳，日子也渐渐好起来，而刚好起来的日子随着我们兄妹三人读书年级的增长又显出拮据来。当我读初三时，哥哥已上了高中，弟弟也在上小学，孩子们一开学，书费就成了他们沉重的负担，爸爸因是民办教师，每月工资很低要年终时才发这一年的工资，所以爸妈肩上的担子可想而知。但再困难也没让爸妈动起不让我们上学的念头，爸妈总说：“我们这一辈子没读多少书，过得很苦，我一定要让我们的孩子们过上幸福的日子，那怕用我们的万分辛苦去换得！”所以我初三时，爸妈想让我去考师范，好早点工作挣钱，但我的成绩不是顶好，妈妈怕我考不上，暗地里哭过好多次，曾有人对爸妈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早晚也是别人家的人。”可爸妈却说：“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怎能厚此薄彼？”所以当我初三毕业考上了市里的艺术师范时，爸妈还是义无反顾的继续供我读书。那时读这种学校要很多钱，出了一次要交清三年学费的政策，在当时89年要交4000元左右。那时4000元是多大的一笔数目呀！记得初中教我们的老师工资当时每月才50元左右。当时我只为自己考上了师范终于能跳出“农”门并能读我喜欢的艺术学校而高兴，可却不知为了我的学费愁白了父母的几多青丝啊。最后爸妈拿出前生里所有的积蓄东拼西凑终于缴上了我的学费。使我能走出农村，念上师范，不再做一个世代耕种于贫瘠土地之上的农人，从而改变了我的一生。而我是我们那个山村里第一个走出村庄，成为吃国家粮的人，且是一个女子。当时很多人都觉父母很傻，为何用那么多的钱去供一个女孩子读书，对于这些议论，父母只是一笑了之，他们的心愿就是只要儿女能幸福，耗尽他们的心血也再所不惜。

可这一切只如才刚刚开始一样。当送我进了师范的学堂后，爸妈又为哥哥的前途担忧，希望他高中毕业后能考上大学。哥哥本是聪明的，但他像我一样文科好，理科差一些，高二分科时，种种原因，哥哥被分到了理科班。那年的文科班，他们校只2个，而理科班却6个，文科班实在难进，所以最后不擅长理科的哥哥毕业时终没能考上大学。那个暑假里妈妈哭肿了眼睛，爸爸也沉闷不语。他们的哭泣既是对哥哥的不争气而哭，更重要的是为哥哥一生将会成一个劳苦的农民而难过啊。后来根据家里的情形，哥哥没再补习，父母含泪送一样沉默的哥哥远上天津打工。哥哥并没抱怨父母，只为自己不曾十分努力而内疚。其实哥哥是聪明的，家人亲戚都曾对哥哥寄予厚望，认为哥比我聪明，曾有表哥评价父母对我与哥哥的期望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说哥读书不及我刻苦努力，负了爸妈的期望。但爸妈并没停下为哥哥开创幸福道路的步子。朴实却无权无势的父母一直四方奔走，陪尽了笑脸，擦干过多少汗水与泪水，几翻辛劳，后来让哥哥进了当地一个规模较大的企业。凭着哥哥的口才与勤奋，厂里又送他去学校深造，出来后成了厂里的购销人员，经过几年的锻炼实践，哥哥成长为了一个优秀的销售人员，不，应该是销售方面的人才。如今的哥哥已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成为某品牌电器的省级代理商。年薪十多万呢。其实哥能有今天的成就除他自身的努力与才能外，也还得感谢父母当初为他造就了一个发挥自己才能的机会。而我读师范时，小弟也读初中了，实际弟弟跟我读书差不了几级的，但当我初中，哥高中时家里实在没人看家和缺劳力，所以父母就让弟弟读小学四年级时留了一级，是为了帮帮家里。别看弟弟那时小，家里可是一把好手，读好书之外，帮着父母看家，做家务样样做得很好。而地里农活，浇地，除草，播种，弟弟都会，真如小大人一个，常受到叔辈们的夸奖。（其实我们家三兄妹，农活都会，除哥哥干得少些外，我和弟弟干得都不少。大概是穷人家的孩子早懂事吧，所以如今我们兄妹三都比较能干。）弟弟因留级及小学由五年制升为六年制，所以弟弟读书就比我晚了好几级。弟弟初中毕业后也考的中专，读的水电学校。为着弟弟读书，家里又借了很多的债，真是老债未还又添新债。而弟弟读中专时，我刚师范毕业，工资不高，每月就一百零几（92年时），所以也未能帮上爸妈的忙。而我刚工作一年后又离职读书，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涯，所以到弟弟中专毕业我都未能帮上父母的忙供过弟弟上学，倒是哥哥与当时还是哥哥女朋友的嫂子在弟弟读书时常去看他，给弟弟买穿，送钱。弟弟毕业时也是哥哥同嫂子帮弟弟四处托关系找人安排到了县电力部门里上班。

苦尽甘来，照说我们兄妹三学业完成后，父母该松口气了。可接下来父母又开始操心儿女的婚姻之事。哥哥与嫂子的婚姻是好事多磨，嫂子很喜欢哥哥，哥也喜欢嫂子，可有势力的嫂子的姨们却硬是不同意，几年的持久战打下来，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这期间随着他们情况的起起伏伏，让父母的心也跟着起起落落。后又为哥的修房、（可不同于父母当初修建的可以安身的房，而是在镇上修建居住生意两用的大楼房呢。）为哥嫂老为事业而不急于带小孩而操心。而做为家里唯一女儿的我，父母也是操心又操心，总怕女儿一旦没择好人家嫁好夫而苦了一生，所以出现了如我的文章《初恋时节》里写到的母女大战，泪水里和着父母的良苦爱女之心。如今的我与在电力公司工作的先生生活也算幸福，也让父母心安吧。而小弟的婚姻也经历了一点小波折，弟媳因是城里女孩，所以她的父母当初为这这桩婚事也闹腾了一翻，如今弟弟也如我一样带了一个可爱的儿子，生活幸福。

如今儿女都已成家生子。可父母总也放不下牵挂儿女的心，父亲仍在家乡教书，还不到退休年龄。（父亲早于几年前转为公办教师）而母亲与父亲在一起仍种着几分田地。兄妹因工作都不能在父母身边，平时较少回家，只有碰上节日假日里有空时，才能回家看望他们，每当我们回家时，是父母最开心快乐的日子。父母总是把好吃的恨不能塞满我们的肚子，装满我们的行李。每次离开家时，看爸妈眼里的牵挂与不舍总是让我眼圈发红，而及至车子开动时，风中还传来父母的叮嘱：“路上当心，好好工作，别牵挂我们，有空回家看看……”眼泪就会滑落于腮。父母啊，你们给了我们生命，抚育我们长大，我们再怎么走也走不出你们慈爱的眼光里，人说，父母想儿，如路一样漫漫长长，真是没有尽头啊！

如今，我们兄妹商议，待到爸爸退休，我们一定把爸妈接出山里，带到我们身边，让他们与我们共享天伦。而父母却有些不舍他们辛劳一生的土地，建起的家园。爱儿女的父亲，做为一个教师，又开始操心儿女的儿女们来，他准备退休后要是出来要好好的教好他的孙儿们，让孙子们也成为品学兼优的孩子呢。

父母的一生，是辛劳的一生，为家为儿女耗去了自己的青春，一路走来，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累，父母啊，歇歇吧，歇歇你们为儿女操劳的心，就让女儿为你奉上一杯清茶，静静的品品苦尽后的甘甜，享受一份劳累后的清闲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