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北方一直心向往之,北方多好,冬去春来燕子归,在你家屋檐下做巢做爱爱;一家人亲亲热热坐在炕上,围着一个小矮桌唠嗑、喝酒、吃饭、抽烟袋,夜里撤去小矮桌就能睡觉;北方人多吃面食,身体高大强壮,我现在也学北方人捧着一只大碗蹲在地上吃面条,真像梅子所说,蹲着吃面条吃得又多又快;我最喜欢北方一种水红色小萝卜,多年前我在石家庄出差吃过一次,以后再也没吃到了——
有一天我跟梅子开玩笑:“我吃了你吧!”梅子笑道:“吃吧,反正你吃定了我!”其实,我不会吃了她,如果让我重新投胎,我宁肯投胎在宁夏贺兰乡下,做不吃梅子的哥哥,梅子说得更亲密:“我们做双胞胎!”好,梅子和我是双胞胎,我们穿同样的衣服,但我必须是哥哥,哪怕大她几分钟。梅子今生是家里的老大,从小凡事让着弟弟妹妹,来世我让着她。
我和梅子一起长大同去上学,每天凌晨公鸡打鸣儿,我就起床做好早饭,然后轻轻叫醒梅子,我说:“妹妹,快睁开眼睛,我们上学要走很远的路,不能迟到。”梅子揉揉眼睛:“我的眼睛睁不开,让我再睡会吧!”“好,你再睡会吧!”我坐在床沿儿,计算时间,当我数到300,梅子无论如何得起床了,我托着她的背,将她扶起坐好。
梅子下床跌跌撞撞,糊里糊涂刷牙、洗脸、吃饭,随后被我牵出门,就像牵出我们家小毛驴。我接过梅子拿在手里的书包,领着她朝地平线那边的学校走去,这时太阳公公才露出半个笑吟吟的脸,一路祝福我们。我和梅子跨过田野的沟沟坎坎,穿过一片梅子害怕的坟地,接着我们开始奔跑,一日之计在于晨,我们要赶到学校早读。
到了学校,分手前我交代梅子:“不许想哥哥,好好念书,中午我们相约在学校后面小树林吃干粮!”
我交代梅子不许想哥哥,但哥哥往往想妹妹,到了第四节课,我担心梅子饿了,她总是这样,到了第四节课便饿得不行。我打开书包看看,里面有四个馍,一个馍夹着一块咸菜,这是我和梅子干巴巴的午餐,我要让出一个馍,让她吃饱,否则下午放学她没力气了,我就得背着屁股怪沉的她回家,十几里地,我背不动!
中午我们坐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就着白开水吃馍,也许梅子真饿坏了,三口并作两口吃了三个,吃完她问我:“对了,为什么你让我吃三个,孔融是给妹妹让梨吗?”我骗她说:“哥哥今早偷偷多拿了两个,一人三个,我吃饱了!”
梅子吃醉了馍,头一歪靠在我的肩头睡着了。我把她的头托起,轻轻放在书包上,她躺在鲜花遍地的草地上,立刻招来一只白蝴蝶绕着她漂亮的脸飞行,一会白蝴蝶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胸部,仍不停煽动翅膀,好像要站稳吸吮什么。我看在眼里,气得扬手打它:“去你的,她是我妹妹!不,她不仅是我妹妹,她是我娘“圣灵感孕”生下的小天使,上帝说过,我们兄妹俩长大了可以成亲,我们是亲上加亲!”
2012-10-20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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