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草、绿茶、落叶、泥土,烟、湿、凉、香。
一、吴带当风
雨丝混合着炊烟,清香飘浮西溪上空。荷锄的村民在小路上悠然慢行,背着竹箩正要上山采茶的女子,轻灵地登上细细的青石台阶,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和笑声穿越清清的空气。
在僻静的路口,曲弯的河边,小桥流水旁,搭盖着几间白墙灰瓦的民居,房前有围上几圈篱笆的菜园,房前屋后种着几株桃李杏之类的果树。
古雅的木门轻轻推开,有一青衣女子沿着古道,顺着山路,踏着光滑残破的青石条,轻盈地行走在曲径幽处,口里还吟着:“家住西溪边,遥峰紫翠来。诗中应有画,敲诗雨暗催。”
我乃一浪荡游子,见佳人衣香鬓影,粉腻脂柔,貌似古典女子。于是,疾步赶上前去,赏个满怀。对着青衣美人唱道:“疏帘隔断一溪烟,露香风吹透罗衣。旅愁心情连日醉,佳人可怜魂梦归。”
她站在桥上,轻颦浅笑,青衣楚楚微动。
“美人,像是何处见过,可示芳名否?”我见她临流顾盼,山水皆香,忍不住问道。
“名字是一个代号,先生随意叫去就行,不过先生真的很眼熟哦。”她见我两眼发直地盯着,忸怩了一下身子,郝然地说,“可不能叫我小三、小四、小狗、小猫……”说着自己先笑起来了。
“叫你小青。”
“好啊,只可惜你不是许仙啊!其实小青最爱许仙了,虽然是单恋。”她悠悠地说着,红晕于颊。
“在下许仙,愿与你作伴,请你做导游,可否?”我殷勤作了一个揖。
“冲你是许仙,我今天陪你一天。”她笑吟吟地拧腰还了一个万福。
我见她说陪我一天,心中大喜,怕她翻悔,追问一声:“西溪山高路远,你走得动吗?可别叫我背你回来。”
“哼,小青是蛇妖那,区区山路飘着就游过去了。”她的笑很好听。
因为说好是一天时间,所以我们走得很慢。一路上,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即使一棵小草也能成为我们眼中的美景。特别是她对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鸟一虫特别的熟悉。她说,她从小就在西湖边的西溪长大,有关西湖里的古迹传说、草木鸟虫都能说出些道道,她特别喜欢小青,今天竟有人叫她小青,一定是有几百年的缘分,因此,今天一定要陪我开开心心玩一天,以续几百年前的缘。
我听着她有趣而详尽的说着动植物的知识和传说故事,她所讲的比书本上那些个死东西,要活泼得多而且很有风韵,我想如果读书是这样子那该多好啊,我也不会逃学了。不知不觉中,我们来到山峰下一平坦的林中空地,周围有古树生长,干霄入云,枝杈繁茂,空地上漏下几隙阳光以存光明,凉风无力接清爽之气。树上有古藤无数缠绕挂落,有一古藤似人造秋千。正值惠风和畅之时,小青矫健毕露,容彩焕发,轻轻跃上秋千,我帮着推秋千,一时蝶舞翩跹,香气融融,凉风扇发,喜而放歌。
秋千上的小青,脸颊如涂胭脂,容彩焕发,乌黑的长发随风飘扬,宽大衣袖如蝶翩跹,在风中青衣紧裹着她丰腴的身体,坐在秋千上微突的臀部斜圆的曲线毕露,后腰如弯月凹进而圆滑,抓着藤条的两只手臂圆润而柔软,那双水淋淋的大眼睛露着笑意,小巧的鼻尖上渗着细细的汗珠,随呼吸涨落的高凸的胸脯,让我心跳加快,心生异想。
“许仙,你使点劲啊!”她撇撇嘴,“想什么那?”
我怪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需要和你保持一些距离。”
“为什么?”
“因为你太美,我禁不住胡思乱想。”我偏过头笑着说。
“想什么?”
“不好说,挺卑鄙的,呵呵!”我摸一摸支吾着。
小青一把拉过我的手,“你也坐上来,我们一起荡秋千。”
我捏着她柔柔的纤手,微笑地看着她乌黑的大眼睛,她的大眼睛里没有一丝含羞的痕迹,“什么卑鄙的事,说出来听听。”
“你是一位清纯的美人,我想亲你一下。”我有些难为情。
“嗨!这叫什么卑鄙的事,让你亲吧。”她说着,就转过脸让我亲。
我有些窘迫,用嘴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脸,心里有一脉温暖流过,先前的邪气竟无影无踪了。
……
下山就在小青家借住一宿,小青去洗澡了,我在房间里,铺开宣纸,抓起羊毫笔,凭自己的印象勾勒小青那吴带当风的模样。
画中的女子,有着瀑布般飘逸的黑发,小巧而尖翘的鼻尖,站在小桥流水之上,流目顾盼,丰姿秀气,雪作肌肤,花作精神,背景是群峰环翠,曲径通幽,片石丛花。以书入画,用颠张狂素之笔法淡墨施之,画面如梦如幻,若有若无。
我用羊毫在画角写上“小青”两个字,并在左上角题诗一首:
轻颦浅笑温存语,东风蝴蝶笑秋千。西溪韵事已成烟,人影衣香也惘然。
二、曹衣出水
我是一个浪迹天涯的浪子,浪子的性格决定了有很多朋友,但知音一般是没有的。
外面下着雪,开始雪花像梅花瓣一片片地飞落下来,后来干脆一簇簇、一团团洋洋洒洒地漫天飘落。正在我对着窗外的雪花无聊时,电话铃响了,有朋友约我去断桥迪吧。
我到了迪吧四顾一下环境,发现朋友们还没来,其实这种聚会是很无聊的,没有目的、没有理由,在那里傻傻地疯,尽情地发泄,然后带着无法摆脱的孤独空空地回去。我坐在吧台边,要了杯威士其,看了一眼在迪台上随着迪吧音乐疯狂地摇摆、扭曲的大群男男女女,心想人就是这样无缘无故地喜欢发泄。
吧台上两位跳钢管舞的女郎,穿着性感的亮片肚兜、超迷你短裙,露出臀部火辣的曲线,用那独有的婀娜多姿的身段、撩人的舞姿、诱人的媚眼不停地在挑逗,外面的飘雪与吧台上跳钢管舞的火辣女郎形成强烈对比。
我抿了一口酒,把头转向疯狂的迪台,我的眼睛停在了一位穿紧身青衣的女子,那脸形、身段与西溪上遇见的小青几无二致,只是感觉神态上似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我的目光迎着她下了迪台走向角落的桌子上坐下,“酒、酒……来一杯!”服务生拧开一个玻璃瓶替他到了半杯,她端起,一仰而尽,样子很优雅。
我端着酒杯走到她跟前,“小青,我能坐在这里吗?”
“你怎么知道我叫小青,我好像不认识你,你坐啊!”她有些迷惑,眼神因酒精的作用有些迷离、散乱。“你是他的朋友吧,我说过等他的,我小青一千年都等下来了,我只是想逗他一下,可他真的就从段桥上跳下去了……”
她拿起瓶子,碰了一下我的杯,“干了!”又是一仰而尽,眼神更迷离、散乱了。她站起来走近我,把脸凑近,细细地看了我一会,竖她细长而浑圆如葱般的食指摇了摇,“你不是他,我要去等他了,再见!”她抓起椅子上羽绒长外套,风摆杨柳似的飘然而去。
几位朋友各自拥着一个女子,戏谑、狎笑着,从门口进来。我与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就急急夺门而走,听到他们在背后喊,我已踩在街上厚厚的雪地里……
回到房间里,铺开画纸,抓起碳笔,用欧洲写实画风,凭自己的印象勾勒小青那曹衣出水的模样。
一袭青衣裹住曲线毕露的身姿,巧笑倩兮,长发垂肩,上翘的嘴角轻抿,水汪汪的眼睛似一潭寒水,没有一丝波纹,背景模模糊糊如幻。
我用羊毫在画角写上“小青”两个字,并在左上角题诗一首:
断桥千载梦已散,年年箫管泣秋风。隔湖又见小青女,忍吹旧曲消绮梦。
三、梦散
断桥残雪,小青独自站立,她在等。
远处一个瘦弱的身影越来越近,身后留下长长的杂乱的足印,因为昨晚下了一夜的雪,随着他来到段桥,身后的足印竟刹时了无痕迹,如梦无痕。
“你终于来了,是来接我的?”她淡淡地问。
“是啊,我是去取那两幅画,才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他脸上显出一丝歉意,从怀里拿出两幅画,画慢慢飘向天空,落在她身上幻化,她的身体变得透明起来。
他走上断桥,轻柔地牵上她欠过来的纤手,双双从桥上飘然跳下,湖水激起几朵浪花,漾开几道波纹,然后,又平静如镜。
太阳升起来了,千年的断桥残雪梦散。
留下嫩草、绿茶、落叶、泥土,烟、湿、凉、香依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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