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的故事之二

“　科研”迷

蒲宇伦

这是一个发生在30多年前的故事。　

与学校一墙之隔有个烧制沙锅的小作坊，主人姓任都叫他任厂长。厂长30多岁读过小学四年级，靠烧沙锅维生，上有花甲之龄的老父老母，下有两双子女，大的才10来岁，收入少又不固定，一家生活过得非常清苦。命运难到就永远如此了吗？得寻找一条宽一点的出路。恢复高考制度的头一年，他看到落户在本队的知青，有的只有初中文化都考上大学，走了红运。第二年，任厂长斗胆去县招办报名考研，虽然考卷上的那些题目他根本没接触过，但是他必定坐在了研究生考试的位子上，而且在答卷上留下自己的大名，心理上得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满足。乡里人都对这位有勇气考研的厂长刮目相看。第三年他又去报名，县招办的工作员小余，委婉地说；报考研究生需要有本科文凭，任的回答是；我看了招生简章同等学历　也可以报考。为了不生矛盾，小余请示了主任之后同意任厂长报名。这一年考研据讲得了3分，有一道关于细胞组织的题，答对了一点点。必定是0的突破。事不过三，第三年任厂长害怕报名受卡拿，特意给招办的苏老师送了个秀珍烤火炉，打通关节。三年考研无所收获，看了，这条路走不通，还是老老实实把烧沙锅的传家老业理好，一家人有饭吃才是头等大事。　

乡里推广种植烤烟，不少农户要建烘烤房，需要烟道管，任厂长用沙锅配料　生产烤烟管，找到了销路，有了新的财源，日子也稍微有了些改善；听说中央召开了科技大会，搞出科研成果，名也有了，利也有了。于是萌生了搞科研的思想。研究什么？去学校找教自然科的老师借书，看到一本建筑新材料的资料，便想研究一种新型水泥，既有强度又有粘性。苦思了一个多月，写出了一个原料配置方案，并且把一家老幼动员起来，帮他搞试验，利用烧沙锅余下的废碳渣，粘土，石灰石，在烧沙锅的红炉里煅烧，用原始的脚碓，磕成粉末，累得老爹老妈和爱人不亦乐乎，任厂长还不断地给以鼓气；等我的发明成功了，你们就吃穿不愁了。新产品的科研报告，连同试验水泥产品，一并送到区上，区上又转报到县科委。评审的结果是；此种水泥产品的配方，扎100年前就有了。

任厂长并不恢心，他想搞一项更尖端科研，提炼生产原子弹的铀。最先是从自然老师那里看到一本“关于原子弹试验”的读物，心想，如果我能提炼出铀，就可以一鸣惊人了！于是又在家里开动员会，并特地为老爸买了一壶高粱酒，希望全家支持他搞科研。

煤炭灰经过发酵沉淀过滤，酸处理，电解等若干道程序就可以提炼出铀。不知这些方法是从哪里得来的，或者是自己凭空想出来的。

过了不久，他真的写出了一个关于土方提炼铀的报告，送到区上。学生大作文本纸写的报告，字迹歪歪扭扭，内容勉强看得清楚，同时拿了一个装有些红色粉末的玻璃瓶，说是花了几十天才提取到的铀。在场的人都　惊了，有的赶忙退台后几步，因为一般人都知道铀是有辐射的元素，我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只是一个玩笑罢了。任厂长还是一本正经讲他的科研成果，弄得大家啼笑皆非。为了尊重他的科研，答应报到县科委去。婉言地劝说他，好好研究沙锅的配料，提高烤烟管的质量。

县里评审的结果，希望以科学的态度对待科研，不要想入非非。

任厂长还搞了一些其他科研项目，自以为得不到重视，出不了名，心理老是惴惴不安，责怪区县不往上报。

这一年的冬天，县公安局来了两个同志，因为我们曾经认识，便请到家里喝茶。他们给我了解一些镇上情况，并透露了一份骇人听闻的报告。向公安部报告；云贵川边境上，有个武装集团，正准备暴乱，落款是大坝一无名氏。我听了有些不太相信，于是说；可不可以看看报告。他们说还望你帮忙破案呢！我一看字迹，便断然地说；这个案子半个小时帮你们搞清楚。

曾经几次看过任厂长的科研报告，那歪歪扭扭的字太熟悉了。给区上分管治安的领导回报侯，通知任厂长谈话。公安局的同志拿出那份材料，问是不是你写的，任一看毫无惧色的说；是啊就是我写的。又问；你报告的案情，是真是假？任说；全是我编的。你为什么要编造骇人听闻的谣言呢？我搞了很多项科研，没人吱声，给公安部报告，才能有人来过问，才能有人重视我的成果。你的虚假报告幸好，没有在社会上传播，没有造成社会影响，不追究你的刑事责任，但是必须深刻检讨，认识错误。

为了一鸣惊人，竟然干出这等荒唐蠢事。

此后他把心思放在实实在在的沙锅产品研究上，孩子们也一天天长大了，生意的门路也宽了很多，任厂长一家的日子也不断得到改善。因为我离开了许多年，故事也就只能讲陈旧的那段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