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逝水》（组诗7）

文/岩野

《我在别的地方见过那条河流》

在长江第一古镇，看一条大河席卷泥沙

朝着一个方向流去，它的流向

可不可以倒转过来？还有

它的浊和清的问题，何时能够颠倒过来？

在这个时代，这是多么幼稚的问题。

那是一条包容万物的河流

是我在别的地方见到的那条河流发胖了

在异地挥霍野性，或者说

我在李庄观看她的时候使用了放大镜。

那条我熟悉的河流，在遥远的故乡显微

和长江一样喘息着。她来到李庄古镇，

要经过多少路途，才能将故乡的泥沙

带到这么遥远的地方，偶尔

被重机械打捞起来砌牢一堵高墙。

那条河流在工业文明的年代

沉寂了多少年，还是沿袭着清泉浊化的过程。

而故乡的一粒方言，在汹涌的人潮中，

经过多少时光淘洗后，依旧

被有心人揣着重返故里。

《温池中，我想象中的鱼》

在温泉的池子里，有一个影子

从我眼前掠过。像一只天鹅凝固在水底

荡起我的一层层联想。她不瘦，但也不臃肿。

她是否击起水波，我并不关心。

当她从我身旁划过，我以为一条银白的鱼在漫步。

池水不深，像流动的玻璃，那高出体温的热度

让那些记忆中的鱼，一条接一条飘过，飘出视线，

在我的想象中，他们只是一些穿着衣服的鱼。

我眼前滑过的那条鱼，在想象中

就像秋后没有采果的四花树，卸下一身落叶

留下一树诱人的丰美。她自由飞翔在水波里，

让我无意中看到她满身堆雪。

我想：那条鱼，我在什么地方见过

也许在岸上，在某一个夜晚

或者，在阳光的花伞下。抑或

在一场飞雪之后，她曾踏破雪的纯白，

穿着黑色或者红色的衣服闯入我的梦境，

但是，至今我还是叫不出她的名字。

《一条江河，跑着跑着就安静下来》

一条河流跑着跑着就安静下来

在西部大峡谷的开阔地段，金沙江

平静在时光之上

安静在人们的视线里，

安静在我的心里

让手中的笔总想开口，一吐为快。

当它安静下来，我听到

生命在平静时刻擅长的低咏浅唱。

《一条江水或者其它》

石崖立在高处，像一个冰冷的人，

朱提江在低处流淌，像另外一个人。

石崖阻挡着流水的肆意奔放

江水缠裹了山脉的无边蔓延

石岩让江水婉转回旋成玉带

江水让石壁滋润千年。

那是阴与阳，坚硬与柔软的完美组合

那些游览风景的人，和我一样来到江畔

是不是显得多余？

《穿越时光》

穿行在高山峡谷地带的高速公路上

像火车从云南开往四川，又从成都绕回昆明。

我们穿行在时间的隧道上

错过了身边美丽的风景，放飞了青春

却找到快乐，收拾了沧桑。

《秋天，看着梧桐凋落》

我对着一棵秋天的法国梧桐树

想象秋天以外的事情，

它们凋落在秋风以外的遥远

不像这善感的梧桐叶，

从法国跑来的品种

在中国的大街小巷

无论站立多少年

他还没有卸下“法国”两个字。

当风儿冷下心来

他就开始一片，一片地飘落

多像我的家族，多像我熟悉不熟悉的人

在季节里枝繁叶茂

也在季节里一个接一个凋落

入土，成泥。

《在金沙江上当学徒》

金沙江像一勺扬汤穿过山川大地

飘逸在祖国南方，他含着火的激情，

让我不停地畅想:

一股山泉要汤过多少山沟沟

才能汇入宽广的河床？一个山娃子

要走过多少崎岖路，才能海阔天空？

站在金沙江的堤岸边，我学着

一江之水打开心扉，收容俗事，

学着他如何包容生活中的泥沙，

如何携带泥沙风雨兼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