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该出门了。学生返校,上晚自习,我得去守。每周的这个时候感觉都有几分不太情愿,但又无可奈何,谁让自己是班主任呢?惆怅间,下楼来,竟然发现旁边有几个花圈,再一看,很规矩地搭了一个灵堂。我的心突地一冷,莫非是他走了吗?向旁边人一打听,果然是的。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不晓得他姓什么。他只是我们学校一位姓张的语文老师的丈夫。将近50吧,去年5月查出了是肺癌,一直在治疗,但终于无力回天,撒手而去。张老师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她丈夫个子不高,但总是精神矍铄。他们家有一条叫做“丝丝”的小狗,可爱得不得了。儿子在上大学。他们一家人常常带着小狗在楼下散步,看上去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啊。哪怕是他生病以后,他的状态也是不错的,见到我们,总是热情地打招呼。可是本期开学后,他就住在医院里了,从此没有回来过。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此消失了,想起来总是有点伤感。
相对于这里,我是个外地人,但我来这儿也十年了。十年了,身边逝去的人也有一些了。总计一下,男性居多,有几个都不过50岁。有的是同事,有的是同事的丈夫。最记得一位女老师,那么的爱美,总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是自从丈夫生病后,整个就变了。丈夫去世时,她不过42岁,但头发竟然已经白掉一半。看着她的衰老憔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总觉得所有的安慰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到了办公室,又听得一个惊人的消息。一位班主任老师住院了。因为上周的某一天,他批评了一个学生,那学生怀恨在心,竟然将做化学实验的两粒硫酸铜放入了他的水杯。水杯是不透明的,他哪里知道呢?于是将水喝了,喝了就感到很难受,可一时又不知道原因。待受不了以后才去医院检查,也才知道是中了毒。因为去得不及时,内脏器官受到了损害,只得住院。据说那学生自己也吞食了一粒,但由于抢救及时,他没事了。将此事告知家长后,家长并不责怪自己的孩子,倒是责怪学校老师没有将硫酸铜管好。所以事情应该由学校自己负责。这多少让老师是感到有些寒心的。虽然我从教19年来,从未碰到过这样的学生,但换位思考一下,这样的一件事出在你身上,即使你治好了,你还愿意,你还敢做老师吗?
在我的教室里,我发下了试卷,让同学们进行语文考试。看着他们,我真心觉得他们很乖,很可爱。相对于成人来说,孩子们无疑是纯洁得多的,他们的生活其实也比成人简单得多。我曾经也像他们这样,每天就是学习学习,似乎单调,似乎很累,但相比较以后的生活,那真是一种幸福啊!我真不明白那学生为什么会对老师这样下手,也许只是一时冲动,也许只是个恶作剧,他可能完全不曾想到这样严重的后果,但事实就是事实。倘若老师就此被毒死了呢?他该作何感想?把这么小的这么单纯的学生想成是杀人凶手,我还真不忍心。
死亡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这世界上能够百分百肯定的只有这一件事,就是每个人都会死,只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而已。我甚至有时候会羡慕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比如我奶奶爷爷外公外婆,还有我的某些同学,因为他们走完了这一生。他们不在后,至少还有我会写文章纪念他们。那么我呢,“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会有人葬我吗?会有人搭灵堂祭奠我吗?人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求生是人的本能,难怪宋徽宗和宋钦宗这一对父子被金人押解北上,被万般羞辱,却就是不去死,竟然不如身边的几个女人有骨气。
一直以来都是秋雨绵绵。哪怕昨天温度突地上升,阳光诡异地明媚起来,也不过昙花一现。夜里一场雨,今天依然又回到原点。秋风秋雨愁杀人,秋啊,就是个让人伤感的时节。尤其今天的这个时候,我确实有几分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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