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是十年,外婆一去就没有再回头,莫非她去的西方极乐世界真的如此美好么?!……外婆离开世俗的红尘世界时,我们家族的上上下下的一百多口人都伤感不已。母亲说,外婆就是一团火,一团温情的火,一团柔情的火……如今,“火”熄了,掏心窝的话语真不知该对谁诉说?!……
我以为在我这一辈的表兄弟中,得到外婆最多娇宠的恐怕是我!……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末直到七十年代,我一直都生活在外婆家――大冶市一个叫“朱家山头”的大湾子!
记得那段时光,还讲究什么阶级成分?!……农民分成贫下中农,地主……(现在想起来,简直是“黑色幽默”!)教过我的农村老师们都说,我读书的天分极高,悟性极强,很像我那绝顶聪明的三舅……像三舅么?我以为不像。我真的就不明白(当时就这样琢磨),既然三舅如此的睿智,为什么见到他整天都穿着仿佛结了蜘蛛网的破衣服,汗水淋湿般地在乡下的田间地头忙活?!……外婆说,各人都有“命”罩着,谁让我们家过去(解放前,外公做过小生意)是资本家呢?!……
我读书的成绩一直都好,这让外婆感到十分自豪!没事的时候,外婆经常和她那一伙老姐妹谈论我,说我长大后恐怕不会像我三舅那样成为“修地球”的农民,说不定将来很有出息呢……其实,直到现在,我也没多大的出息,只不过当上了一名老师――让人看不起的小学老师!?……三舅经常埋怨外婆对我的娇宠助长了我以后的不羁,大了以后性子会“野”……我那哲人般的三舅哟,一切事实都证实出你政治家般的敏感?!
小的时候,我的体质弱,得了一种“黄疸肝炎”的重病。医生嘱咐,这孩子必须补充营养!那年月,物质溃乏,乡下最有营养的、最奢侈的营养品就是鸡蛋……记不清我到底喝过、吃过多少鸡蛋。我只记得,外婆家周边的湾子里许多人家的新鲜鸡蛋都挤进了我的仿佛永远不能满足的肠胃中……外婆好多次,为了治我的病,顶着夏日的骄阳,四处求购鸡蛋,好几回都晕倒在地。醒来,她却惦记:治学彬的病呢,治学彬的病呢!……
外婆并没读过多少书,我只知道她的娘家姓陈,问她的名字,她从不告诉我……外婆是信佛的,她曾在我工作后游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寺庙,为我祷告,求上苍保佑我这个一直没有开“聪明悟”的外甥……那时,外婆的话让我感到好笑!现在回忆起来,外婆的一片真情,让我心酸落泪……她的忧伤和无奈没有说出,我真的能理解――现在已能理解!?……
小时候,外婆经常问我,长大后会不会忘记外婆。我说,哪能呢,你死后,每年给你多烧些钱,让你在那边的日子过得舒服些!一家人都笑了。外婆说,学彬虽然调皮,但很讲道理,还有孝心……过去的人生细节,好似复活的记忆敲击着我失眠的大脑。外婆在那边的佛教圣地生活了十年……
外婆会一门刮痧的民间医术,并且准备把它传承给我那学医的姐姐,可是没能来得及她就走了……外婆在世时,方圆几十里的村民的喉咙嘶哑得如同哑巴,支吾着不能开口。外婆用手推拿揉捏一番,再服上几剂草药偏方,用不了十天,就可以放声纵情唱山歌……外婆信佛,治病从来不收村民的钱财,被憨厚的山民称为活菩萨,她双手作辑,总说愧不敢当;外婆的肚里有数不清的民间故事传说,我之所以后来转移兴趣爱上文学,也许是早受了外婆的启蒙吧;外婆会不少的民间小调,我小的时候,随她看了不少的乡村草台戏班子的演出,开拓了我以后的音乐潜能……
外婆的坟墓,是一处向阳的山坡,四周是绿油油的庄稼地。她十年来一直深情地关注着她挚爱的亲人和乡亲们,一直期盼她含辛茹苦带大的小外甥有出息……我一直以为,外婆与我之间有心灵感应:因为在梦中,我常见到了她笑吟吟地对我劝慰,告诉我人心理应似佛的人生哲理……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我愿我的这些情感文字是清明时节纷扬着的阵阵雨水,润湿外婆坟墓上的野花野草,告诉我那善良、慈祥的在天堂那边生活着的外婆一声:外婆,你慢些走,慢些走,美妙的境界就在你的身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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