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再也忍受不了他的老板，就像睡觉的时候忍受不了别人闷雷般的鼾声，这个老男人是个变质而可怕的咖喱酱，一点都粘不得。

记得夕阳上班的第一天，老男人叫住他，说：“你有没有发觉这杂志社里的女同志都挺漂亮的，都有男朋友啦~！就两个没有，你要好好看着，别肥水流入外人田。”夕阳一时间对于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老人很惊愕，后来3个月的工作让夕阳见到了什么叫‘人皮囊鬼心肠’。老男人无止境的在工作时间走出自己办公室，出来对他人工作指指点点，尤其是对女性，有种说不出的关爱；他严格卡住夕阳的稿子，要夕阳给他端茶倒水，在夕阳一边冲着咖啡一边看到老男人的秘书在那里对着镜子打扮的时候，老男人细声细语的问他：“那个小玲的腿是不是特别细~~？”

“小夕，腰细的女生到处是，但胸大的就很少见，你说我们这里谁是最合我口味的女孩~~？！”

夕阳很多次想爆发，他想思想教育一下这个老头子,但每次面对老男人蓬勃的劲头与贪婪的眼神,面对那毫不遮拦的丑陋情欲，夕阳怎么也开不了口。老男人似乎很喜欢与夕阳说话，总叫夕阳去他办公室，原因在于老男人说的：“你这小白脸长的~，我当初年轻的时候也这个相貌，那是一个个村里，女人都挑水，一桶50多斤重，都锻炼的一个个粗退厚肉，哪象现在……啧啧~~。”

3个月后，夕阳有了点抑郁症。

小玲问他怎么了，夕阳都有点愧对这个与他一起进杂志社的女性，老男人对于小玲的意淫，他却没制止；到现在，他似乎已经恐惧了这个男人。他睡觉得吃安眠药，他总感觉自己很恶心，不像个男的。每天看稿子都集不起精神，枯燥的盒饭，嘈杂的车声，扭曲的一张张脸。

一天，老男人突然拍拍夕阳的肩亲热地问候他说：“白的脸蛋要好好呵护啊，都憔悴得，可惜了了啊~！”

说得夕阳一颤一颤。

今天晚上夕阳惯例吃了2颗安眠药，早早地睡了。

醒来的时候感觉腿很凉，他用脚狠狠地倒腾了一下，有‘哗哗’的水声，很奇怪，他再倒腾了几下，听到了一个女人的笑声。

“相公在戏水莫？”

一个长裙、高发髻、素面如出于美人图的女子用手贴了贴夕阳的脸，“小孩似的。”她说。

夕阳忍住一切疑虑，他明白这只是一场梦。

女子同夕阳坐在架于水塘之上的暗色木板上，背后是一座屋子；水塘水色幽清，女子与夕阳赤着的脚晃荡在里面；天是近夏的天气，池塘外是一片片草地与草地后的黑山。

“泡了一下午，我给相公你做饭去了，相公晚上想吃点什么？”

“安眠药——。”夕阳傻了。

“又取闹，哪有这种名字的菜丫~~。”

“青菜、豆腐什么的。”

女子用手巾擦了脚，缓缓进了屋子。夕阳还在泡着，这里的景色，美人，气息，夕阳简单地陶醉了。天渐渐黑了起来，厨房亮起了灯光，远远地看见女子系着朴素的围裙在锅前、在水汽里抬手，放手，弯腰，曲臂……如同美境。那些巴士、玩具、生活用品、戴耳机的女生，生活中的欺诈、无奈就像是一个炸弹，一闪之间化为泡影。老男人的嘴脸也被打了马赛克，越来越浑浊。

醒来时天已大亮。

夕阳迟到了很久，去的时候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气氛异常热闹。

小玲告诉夕阳说，那个老男人的女朋友来了，跟他吵了起来，然后摔门离开，很激烈。

“他还没结婚莫？”夕阳问。

同事李告诉他们，以前离了就再也没有结。说是他老婆偷情被抓住，婚姻当场撕裂。

“这人很色的。”老同事说。

“恩。”小玲和夕阳异口同声颇有体会地点点头。

到了下班的时候，老男人留下夕阳，他拉着夕阳去了一家酒吧。天色已暗，酒吧里的光线比外面还暗，但夕阳却第一次发觉老男人的眉毛被修过，修长修长，刮掉的部分暗褐色与皮肤有明显的不同，再者就是老男人皮肤会反射出殷殷的光亮，是涂过什么化学用品。

老男人拉着夕阳坐在一个沙发上，他指点着夕阳说：“我有个女朋友啊，很烦呐，今天要这明天要那，今天过来问我要钱买首饰，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我最近很忙，没时间理他，你明晚去陪她买东西。——别乱买，别买贵了，那样回来了我不报销的。那小女子，真是的~~！”

“你同不同意，去不去？”老男人用手搭在夕阳肩上，很用力。

“我去，我去。”

又是压抑的一天，夕阳明白这是要自己去给他节约钱，帮他陪人；夕阳总感觉自己就像是老男人的佣人，在封建时代的佣人，可以随便使唤玩弄。

第二天夕阳的梦境还是开始在那座屋子、那片水。他再度被女子唤醒，看到女子仔仔细细地用手帕给自己擦了脚，牵着自己往屋里走，夕阳再一次陶醉。木板在光着的脚裸的挤压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俩缓缓进了被蜡烛照亮的正厅。正厅的一张小桌子上摆好了几道清淡的菜肴，两碗米饭晶莹剔透，饱满而色泽纯净。

女子坐了下来，名然一笑，说：“相公今天怎么了，神不守舍的样子，我给相公夹点菜吧。”

说着女子拿过夕阳的碗，夹了些光亮亮的藕片，并问着：“是在想着明天的游会莫？那可要将草肥喂饱了，明天要委屈她了。”

当女子提到‘草肥’二字时，屋外一匹黑色骏马开心地嘶啼了一声，原来它就叫草肥。

“恩。你煮饭辛苦了。”夕阳说。

“不辛苦的，相公。这怎么会辛苦呢？”女子奇怪的看着夕阳。

饭毕，夕阳试着给草肥喂食，草肥一边吃一边欢快地嘶叫、踢着后腿、踏着前腿。女子站在夕阳身边看着幸福的笑着，她将头靠在夕阳肩上，良久~~~。

稍后，女子提起笔杆写起字来，夕阳陪在一旁看着。他都惊讶于女子的字，惶惶乎飘飘然，意真意虚，梦周九回。

夕阳见到老男人女朋友的时候，女人正在打电话。她对着电话说说有词‘知道知道’、‘你不过来就算了’、‘我会省着花钱的’‘好的，你忙’。女人一双很高的高跟鞋，将她挺立起来，给她鹤立鸡群的优越感。女人有些小自卑，因为她喜欢照镜子，路边有个老婆婆在乞讨的时候，夕阳动了心。女人却抓住他的手，将里面的5元钱抓过来跑到小店里，买了两支冰欺凌，一路舔过来，将另一只给了夕阳，说：“不要同情他人，我都有点同情我自己，但谁给我钱花。”

老婆婆看了这些嘴里念念有词地骂了很久，夕阳听到了一句‘b*子’，这让他心里掉下灰尘，红色。

女人穿的很野，对于逛街有着及其浓厚的兴趣，幸好她对于买东西很谨慎，几小时下来并没买多少东西。

进了那家珠宝点夕阳知道自己错了。

女人看上了一个钻石戒指，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夕阳就站着等，他虽然不知道老男人对贵与廉价的标准，但对于一个工资并不肥厚的主编来说，一个钻石不是说买就买的，他可不想摊上这样的事，惹麻烦。

女人看了夕阳几眼，夕阳当作没看见。

女人实在是烦了，她直接对夕阳说自己要买这个。夕阳支支唔唔，不说话。

“别让我瞧不起你~！”女人说的夕阳满是屈辱。

“你男朋友叫我别乱花钱。”夕阳看到女销售元很鄙夷的望着他，他说完这句话后，大家更鄙夷他了。他感觉自己犹如一只被扒光皮毛的山鸡，裸露的躯体面对世界的窥视，不敢抬头，只想藏起来。

女人立即打电话给老男人，一通臭骂

钻石买下来了，女人离开时丢下一句：他不是个男人，你更不是。

主编很快打个电话，骂夕阳骂他女朋友：“你居然跟那个消音去逛珠宝店，我出钱养活她，她就花钱要我的命，什么时候把她丢给野男人，看看她那时候怎么哭……”

夕阳睡着后又来到了这里。

女子已经备好了粮食，用包裹装着。她换上了碎花裙子，真给草肥喂食。夕阳看到她后如释重负，他明白今天要去游会，他明白这里见不到主编。初夏的暖风吹进屋子，漏进被子里，夕阳赶紧爬起来。女子连忙走进来将点心放到桌上，要他吃点。

夕阳笑了，边吃边笑。

女子坐在夕阳怀里，夕阳紧紧抱住她，草肥载着他俩慢慢在草地里前进。很快，他们到了集结点，那里红肥绿瘦，成群的男子带着妻子骑在马上满脸安逸。

夕阳他们停在那快半个时辰，到了点。大家一同策马扬鞭，奔向绿草碧湖、小山矮木、莺歌燕舞的地方。

前面有个夫妻看着景色掏出诗文来看，激越优雅之气凌然上头。

夕阳问女子：“你的字学得很好，女子会写字的，很少见。”

女子笑了，说：“女人在家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学点字画，总比一整天发发闷意要好的多；金城第一美女肖沙亿原本不算美貌，但他琴乐意境极高，书画颇有神韵，又声线娇美，如此才才俊日袭其家、夜袭其家，只为说媒；皇帝都动了念头要招她入室为妃，她却不肯；真是女子不可仅仅论貌而估，权贵也不是人人都想。”

夕阳问女子：“女子都这般嗜才，那对于男子的要求岂不高之又高。”

女子说：“国道太平，男子16之前埋头苦读，成才的固然欣喜，若不成，学习些诗书礼乐也可养性，天下之大，亦非选秀科举可以安身立命，只要性情好，亦是俊年。”

夕阳笑了，他告诉女子：“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这里很好，现在听来才觉得这个世界干净无暇，更加喜爱这里了。”

女子感到奇怪：“这里？那哪个是那里呢？”

夕阳说：“一个梦境，梦里的那里纷繁复杂、喧哗吵闹。”

现在，夕阳有种庄公梦蝶的感觉，他祈祷，祈祷那边才是一场梦。抑或这是梦，就一梦千年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