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西南边陲的西双版纳,因上世纪那个狂热的年代,无数大城市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因抒写知青的孩子寻找父母的电视剧《孽债》中那首叫“哪里有我的家”的主题歌,因美丽而多姿多彩的孔雀和憨厚朴实的野象,和如孔雀一样美丽漂亮而朴实善良的傣家少女,因奔腾咆哮的澜沧江横穿州府景洪坝子,和像大江一样狂放的傣家少年,因月光下的凤尾竹摇曳婆娑意境幽雅而闻名遐迩。
双节的日子,多少身处喧嚣闹市的城里人,因高速公路取消收费而心花怒放,多少人带着中秋的喜悦,兴高采烈的钻进像甲壳虫一样的一辆辆小车里,因不断的堵车而缓慢的爬行在通往西双版纳的高速公里上。
耐不住孩子的鼓动,身处滇中玉溪的我们一家老姐老弟,侄男侄女老老小小,三辆车十多人,乱哄哄的也加入了甲壳虫爬行的队伍,毫无头绪的打马西双版纳。
古人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那是徐霞客王安石他们不计时日,在高山大海河流山川日月清风中背负行囊,一双脚随心所欲,经年累月下马看花而得出的感悟。而今,现代科技高速发展,交通四通八达,一天就可直达很多想要到达的目的地,人们不思行路,出门就车才会身肥体壮,这“花”也就走马观之了。
行万里路,还要有激情,还要有经济基础和良好的身体。前几年风华正茂,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到处跑,感觉太累人了,这两年人老色衰心如死灰,就不想再到那里去,也许,这是山里人的秉性决定。
说起西双版纳,我在1999年曾经去过,那时候,从昆明直达景洪的213国道还没有高速,小车行驶在滇南的崇山峻岭间,一路舟车劳顿,晓行夜宿,至少要四天才可以到达。
记得第一天清晨出发,到了傍晚,才到了墨江下面一个叫通关的小镇,离思茅(今天的普洱市)还有100多公里的山路。吃了简易的饭,当晚,就住在路边一个简陋的小旅社里,破屋狂风,一晚呼啸不停。夜晚起来上厕所,到处黑黝黝的,不远处的树桩若隐若现,像鬼魅一样。
第二天从小勐养直接岔向勐腊,那是西双版纳州和老挝比邻的一个县,山间土路弯弯曲曲,绕得人晕车不止,好在公路两边,原始森林茂密,实在晕得慌,就停下来看一下风景。又是一天的路,傍晚才到了勐腊,在傣家竹楼里吃着原汁原味的具有民族风情的菜肴,喝着他们自酿的白酒,一路的疲惫一扫而光。当时,和我一起去的是五个人,三男两女,其中一个帅哥,立马和俏丽的老板娘打得火热,呼兄唤妹,喝酒喝得天昏地暗。说实话,傣家最漂亮的女孩子,还是在勐腊,不是州府景洪,她们肌肤白皙身材婀娜,特别身着像薄纱一样的服饰,走起路来,摇曳生辉。
时间隔得太久,那年在景洪的情景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到了他们著名的大赌场里转了一圈,后来去看了从泰国来的人妖表演,最后从边境小镇打洛出去缅甸的一个小镇转了一下。那些年,这些东南亚国家的娱乐项目在边境方兴未艾,很受内地来的游客亲睐。
这次旅程,一隔十多年,社会发展之快,令人匪夷所思。我们早上八点多出发,沿着崇山峻岭间的高速,中午饭就到了普洱。印象中房屋低矮,街道脏乱的普洱,现在已是高楼林立,街道清洁。进入市区,找了一家当地特色菜肴的食馆,也许是肚子饿了,人人都说好吃,其实,这口味也差不多。关键是到了普洱地界,不论吃什么食物,主食上来后,辣椒等佐料都是自己放,这也算普洱传承的一种好习惯,咸了淡了酸了辣了就不会怪店家。
做导游的侄女说,这213高速国道,是全国风光最好的一条,也到是真的,沿途是终年翠绿的山峰,还有路边天然的花草植物,遇到像普文一样的坝子,种植着一望无际的香蕉。再往下,就是成片的橡胶树林,远山自然是亚热带的原始森林。当地雨量充沛,植物茂盛,难怪沿途会看到野生动物优哉游哉。最奇怪的是看到一只大老鹰,站在高速公路的隔离杠上,沉着镇定,奇怪的看着一辆辆小车从眼前呼啸而过。
其实,这著名的西双版纳,也没有太多的景点,最著名的,就是橄榄坝的傣族园了。这橄榄坝,历史以来,就比较出名,它紧依澜沧江边,在高山峡谷间,有这样一个硕大的坝子,确实是天地之奇观。因土地肥沃,雨量充沛,随便种植橡胶、香蕉等作物,都能够得到较好的收获。
在解放前,这里还种植罂粟,成为现在金三角的前身。老辈人说的下坝子就是指到这地方,当年医药不发达,气候燥热,瘴气和打摆子(痢疾)病多发,很多人没有淘到宝,就猝死这里,让家里人等待一生,音信全无。现在不同了,当年的几个零零散散的小村子,政府统一规划后,建成了一个多姿多彩的生态园,农家借旅游的春风,一夜暴富。
这橄榄坝,就成为我们这次的首选,络绎不绝的人和车排着队,从装饰得名族色彩浓郁的大门进去,就像泥牛入海,园内建设得具有浓郁风情的景点和农家乐,还有什么天天泼水节名族歌舞等表演节目,消化了熙熙攘攘的游客。人们三五成群,选择自己喜欢的项目,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
侄男侄女和他们的男朋友女朋友以及两个小小孩子们,还没见过很多热带水果,比如刚从树下摘下来的椰子,一窝蜂买了喝新鲜的椰子水,然后就掏椰子肉吃,还不忘记买几包做成干片条的椰子糖。我和我家老姐找了一家没有改造过,相当原生态的傣家竹楼,在上面静静的喝茶,看来来往往的游客指指点点。等到兴高采烈的其他人员汗流满面,手里拎着大袋小兜的食品纪念品回到竹楼,我和老姐早已把两桌具有傣家特色的菜肴点好上到圆圆的竹桌子上,一家人乱哄哄的吃喝。
吃饱喝足后,已近傍晚,我们驱车赶回市区,孩子们游兴未尽,又去转了夜市,在江南的滨江公园里,又点出烧烤喝啤酒,直到筋疲力尽回到旅社。
离景洪市不到30公里的路边,有一处景点,叫野象谷。当年我们去的时候,是在老路边一个小峡谷内,毫无疑问,是经常有野象出没的,但他们在峡谷周围布满了阑珊,依着清清的河水边,训练了几头老象,帮游客按摩,骑大象照相之类的,在峡谷门口,有一间简易的商店,出售大大小小的动物木雕,我是属牛的,我买了一只木雕的牛。
现在可不同了,野象谷周围的原始森林全部用缆车连起,光着缆车就要40多分钟,然后在高山峡谷间架起了一条条天桥,任游客观赏原始森林风光,然后养些孔雀、蝴蝶之类的,人们好奇的去观赏。
在爬天桥的时候,我意外的看到了两只滇金丝猴,在高高的树梢跳跃嬉戏,其中一只还是罕见的黑丝的。也许是见惯了太多的游客,它们毫无惧色,任凭人们照相。
这次出行的目的,其实不仅仅是去游山玩水的。
当年,我父亲小小年纪出门讨生活,去的就是普洱和西双版纳方向,后来加入了马帮,再后来娶了在地主家当丫头的我母亲。现在老人们都不在了,但舅舅家的很多亲戚还在那边,于是,探亲访友成为一项议程。
以前的老人不知道计划生育,孩子生得多,但我母亲只有兄妹四人,说是我外公因到磨黑帮人驮锅盐,中瘴气死在了橄榄坝,就生得少了。我妈是最小的一个,上有一个哥和两个姐,她的两个姐也是我们的姨妈我没见过就死了,只有我舅舅,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早些年千里迢迢来过我家看他妹妹,我还记得。现在那老家人也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了,但他的孩子们兄弟姊妹一共七人,至今依然健在。这七个兄弟姊妹的孩子的孩子们早已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星罗棋布的分布在普洱和西双版纳各地。
事前已经电话联系,那些表哥表弟表姐表妹们,中秋前一窝蜂集聚到二表哥家里,就是他们的老家普洱市的通关镇,这里依山傍水,山清水秀,更重要的不仅仅这里是他们的老家,是二表哥的为人,集拢了亲戚间的人气。
我母亲家姓姜,这姜老二历经坎坷,已近八十高龄却精神饱满,这取决于他良好的心态,不论何时,总是乐呵呵的。年轻时候参加抗美援朝,一身伤残立功受奖转业后回到当地当上了法院院长,文革期间被人批斗殴斗得死去活来。三个孩子一两女聪明过人,两个女孩一人律师一人导游在当地小有名气,儿子在武汉大学毕业就在那边工作,退休后老两口在老家翻盖了祖屋种瓜种菜养猪养鸡乐在其中。
一路电话联系,等我们从西双版纳的州府景洪折回到通关,他们一家人早已杀猪宰羊,像办一场特大的喜事一样迎接着我们一家两桌人,加上他们一大家族,已近十桌人,在老屋门前的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喝酒吃肉叙旧。
姜家老哥老弟老姐老妹和我们辈数一样的姐弟们坐在正中一桌,头发全白的姜老二看了一下还没宣布开席就乱哄哄吃肉吃菜的的孩子们,粗门大嗓的站起来说:“不准乱了!今天,我们亲亲三娘家一家来看我们,大家欢迎!”于是他带头,就零零星星的鼓掌。
我说:“二老表,你老人家是当领导惯了,还讲话呢,你看他们才不听你的。”
老人家嘟哝道:“真是没素质,不管了!来来来,喝酒,干了这碗。”于是,带头把一碗酒一饮而尽。小酒量的我一碗四两白酒下肚,眼泪憋出来了,还吃什么山珍海味,就和亲戚是一辈岁数是长辈的老表们讲起以前的故事。女人们交头接耳唧唧哝哝讲起了过去,也是鼻涕眼泪,感叹不已。只有那些孩子们像过年一样欢天喜地。
当姜老二醉意朦胧的把我们带去的土特产一家家分发完毕,再折回来和我喝了半碗,感觉豪情顿发,讲起了当年的朝鲜战场,想起了现在的钓鱼岛,用沙哑的嗓门大声唱起了“雄赳赳气昂昂跨国鸭绿江”,几个后辈的女孩子们不合时宜地用“美丽的西双版纳,哪里是我的家……”把他打断。
打马西双版纳,是一份情愫,更是一种亲戚间的血脉之源,像车流滚滚的高速公路一样,绵绵长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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