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国庆小长假 ，我们一家人开车回了趟在市郊的老家。虽然老人不在了，但兄弟之间的情分我们还是非常珍惜的。那一天天气分外晴好，艳阳高照微风习习，令人感到分外舒坦。一路上是看不够的丰收景，道不完的山村情，令我们大家竟然如那孩童一般兴高采烈，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了。
只见金灿灿的水稻、玉米覆盖着原野，错落有致地铺就了一望无际的金色地毯。山坡上红透了脸儿的高粱，犹如一个个醉酒的汉子，随风摇晃着身躯，努力支撑着沉甸甸的高粱穗子。一片片的谷子累弯了腰，长长的谷穗儿像一条条狼尾巴，让人见了心中格外喜欢，真想上去摸上一把。再放眼往远山望去，那连绵的山脉已然变成了五彩斑斓的世界，各种树叶在山风和严霜的鬼斧神工下变幻着自己的色彩，装点着那本就巍峨的大山，真真令人目不暇接。
在弟弟家中，大家亲亲热热好不热闹。特别是那聪明伶俐的小侄孙，更是让人忍俊不住地发笑，他就像个小大人儿又拿烟、又倒茶地，忙活得不亦乐呼，实实在在地讨人喜欢。此刻，我却发现弟弟的笑意仿佛只是挂在脸上，却把许多沉重的心事儿压在了心头。难道家中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我用手轻轻捅了捅爱人，用嘴向他弟弟的方向弩了弩，他会意地笑了，顺手掏出兜里的香烟走上前去和弟弟攀谈起来。
过了一会儿，我们终于闹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因为最近牛奶行业不景气，时有违法乱纪的事情发生，所以上面收购的指标越来越严，收购的产量也大幅收缩了。弟弟家以前每天可以往奶站送几百斤牛奶，而现在却隔天一收，而且数量有限，这样一来养一天牛就要赔一日，实在是不划算。于是，弟弟考虑再三决定把家里的大奶牛都卖了，只留一部分半大的小牛，以备它日奶业好转时再重整锣鼓另开张。昨天买家已经把十六万人民币交到了弟弟手中，明日清晨人家就要来拉牛了，弟弟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多年养大的牛儿，内心十分不忍，所以心情很是不好。
在饭桌上，我们一边饮酒一边劝慰着弟弟，让他想开些。没想到这个高大的汉子竟然如孩子般哭了起来。吓得他的小孙孙急忙扑到爷爷的怀中为爷爷擦着眼泪，还煞有介事地说“爷爷不哭！哭了就不是好孩子了！”这一下子把大家都逗笑了，餐桌上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
那一天我们喝得很尽兴，大家吃着小鸡炖蘑菇、各种蘸酱的小菜儿还有煮熟的老玉米和没有化肥农药的紫薯、水果地瓜……，一边饮酒一边畅谈着家乡近几年的变化，不知不觉便日落西山玉兔东升了。接着又继续吃些山上果园里才采回来的苹果、南国梨和山楂……，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继续东拉西扯，直至夜深才各自回屋休息。
躺在滚热的炕头上，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冷丁睡这硬邦邦的火炕有些不适应，我倒真的失眠了。辗转反侧翻了几回身依然睡意皆无，索性披衣而起，坐在宽大的窗台上独自赏起月儿来。此刻，我的思绪也随着窗外轻轻刮过的夜风悄然走远……
记得那还是十几年前，爱人的弟弟忽然给我打电话说要借钱，我知道他家里很困难，便问他借钱做什么？小叔子说“村里有几家人家到哈尔滨那边的双城市去买奶牛了，说是能赚钱，我也想试一试，但手头真的太紧，嫂子可否帮我一把？”放下电话我与爱人商量再三，觉得这是个致富的门路，决定自己手头紧一紧拉他兄弟一把。当我们把三万五千元钱递到四弟手中时，他哽咽了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说“只要你是勤劳致富，我们帮你一把是应该的。大哥养“蚁力神”的蚂蚁和我们借钱我们都没借，是感觉那东西不是正道儿”。弟弟千恩万谢地接过了钱，从那以后，四弟就和那些奶牛打起了交道。
由于没有养牛的经验，最初几年弟弟真的吃了很多苦头，甚至有时候他都要放弃了。是我们及时的鼓励和帮助，才让他有了继续养下去的信心。无论冬夏他每天清晨四点多钟就要起床用铡草机铡草，然后喂牛、挤奶、去奶站送奶，回来后胡乱吃口饭再去推牛粪、打扫牛棚、为牛儿饮水……。
冬天的北方寒风刺骨，弟弟手上是一块块冻疮、夏天的蚊蝇叮咬，令弟弟身上伤痕累累、夏季草料供应不上还要去山上割青草喂牛、冬天亦要烧热水饮牛，为的是让牛儿暖暖身子好多产奶……。虽然弟妹能搭把手，但弟弟每天只能睡上三、四个小时的觉。好在他渐渐有了养牛的经验，奶牛也繁殖得很快，几年的光景弟弟家已经是附近有名的养牛大户了。
忽然我听到窗外牛圈里有些声响，于是悄声走出去看个究竟。原来是四弟正为他心爱的牛儿一边添着精料一边与牛儿在小声说着话“老伙计多吃点儿吧！明天你们就要走了，那个人家也不知道如何对待你们？但愿能把你们养得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我悄然退回了身影，因为我真的不忍心打破那令人感动的一幕，就让他们好好地亲热一会吧！
东方破晓，沉睡的大地又恢复了喧嚣。买主按时来拉牛了，弟弟不忍心看着自己一手拉巴大的牛儿被人家拉走，悄悄躲到了房后默默地抽烟去了。那些牛儿也仿佛通了人性，它们执拗地挣扎着，不肯乖乖儿地被他的新主人牵走。特别是那头弟弟心爱的“大老白”，忽然双膝跪地，眼中流下了一滴滴泪珠。此时的我真的惊呆了！牛儿啊！牛儿！过去只听人家讲过在人们杀牛时，它们会默默流泪，今日所见怎不让人伤情？
牛儿哭了！我亦泪流满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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