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左腕粉碎性骨折至今没有抚琴,今夜,西域的中秋月惹我,情不自禁地便一把搂过闲置了一年的吉它。
右指才一碰弦,心竟轻轻一跳。左腕扭转,指头虽然不如先前灵巧,却依然可以按住琴音,甚是欣慰。
开了窗,这圆圆的中秋月,比宝石蓝稍微深一些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窗户的画框里,还有隐隐约约的西昆仑山雪的蜿蜒。澄净而壮阔的美,把心情洗涤得分外清朗。
突然感觉这怀里久违的吉它竟然如此温柔,像故乡武陵山里涓涓的溪流,在月色中自在流淌。柔柔地,每一个音符,就像一滴圆润的泉水,径直流进一片充满爱心的情怀。
曾经,20年前,那夜中秋,两个年轻男人,两把吉他,对着武陵月,或轻吟,或狂歌,在山的空谷中,把个圆月,直摇曳成青春的旋律……
曾经,21年前,又一夜中秋,在武陵小溪灰白的沙上,一男一女,青年的吉它用分解和弦把《月亮代表我的心》,以独一无二的月的语言向爱人诉说,他看见,女郎的眼里,顿时有闪闪发光的旋律涌动。最耀眼的那一滴,从月华流溢的脸颊上滑下来,轻轻地碰到e弦上的某个高音节,一声暗哑,眼泪便随了音乐飞向月色深处……
——安得年年武陵月,不待昆仑弄空弦!
——久违的吉它,在西域的月华中,发出让我意想不到的柔声。央视已经预报过,今年中秋,全国大多数地区都有明亮的圆月。而我知道,“月是故乡明”的吟哦,不过是思乡人的一厢情愿。与浩瀚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戈壁比起来,这边的中秋月,更明亮,更圆硕。
于是更空灵。空灵而些许凄惶。
今夜,怀揣着一腔被称作游子的心,我临窗而坐,在这个足可以用“千里共婵娟”装点文字的远方,让我优柔的吉它,借月亮,替我捎去一份携挟着雪的念想——
故乡,亲人,爱人,友人,我在天涯想你们!
——再一曲《月光小夜曲》,朦胧的故乡愈加清晰,因为这边极明朗的月色。千年万年的中秋,月圆依旧,而脆弱的人心,就像此刻,不过20年故土,似乎已经不堪承受。
突然想起纳兰的《琵琶仙》,“只影而今,那堪重对,旧时明月……”
我怕这胸腔里以血与肉交织的心儿,经不住这亘古万年的月的折磨,苍老在这陌生而热切的西域!
想到这儿,双手却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小溪里原本涓涓流淌的月光之水,不经意地注入一潭碧水之中,于是圆润的吉它于最轻柔处消失。我看见,一枚故乡的圆月,从青黛而葱茏的山巅悼下来,倒映在静谧的水上……
呵哦。
——他年若为武陵叟,月影琴心望西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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