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股色股香 (十五) 续王晓野

发表于-2005年01月16日 下午5:17评论-0条

“可北京的文化教育都是最好的,北京人的收入也高过全国平均水平,优势很明显啊!”

“花钱谁不会啊?北京已习惯了花全国人们的银子,享受各地的供品,当年的京杭大运河就是干这个的。也就是说北京人花全国纳税人的钱花了一千多年,而且越花越猛,难道这也值得自豪吗?”

沈青青一直紧盯着王晓野,眉头不断皱起,然后又舒展开,此刻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刚听起来觉得你很极端,其至反动,可后来你一说又特有道理了。不过你用词就不能文明一点吗?一个银行家,干嘛尽用哪些难听的字眼!”

“没办法,我觉得只有这样才痛快、解气!但更主要是因为我觉得这样用字更生动形象。理论术语听多了人就会烦,而生活用语大家更容易理解,你现在不就在慢慢适应吗?”

“是啊!可那是被你逼的!”沈青青赶紧反击。

“可是你还没有被逼就范啊!你知道真实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王晓野说完就停在那儿。

“你倒是快说呀!”他一停沈青青反而急了。

“就是一种被逼就范的状态。所以有人说‘生活就像被强j*,你要么拼命反抗,要么乖乖躺着享受!’”

“怎么这么恐怖?难道生活中全是这种可怕的状态吗?”

“可真实的状态不就是这样吗?你难道就从来没有被强j*的感觉?思想被强j*岂不更加残忍?难道你每天都充满自由和幸福地走进办公室、回家?”

沈青青问,“难道就没有一个充满希望的活法吗!”

“当然有!就怕你不敢行动,因为绝大多数人是只说不练的。”

“那你赶快说呀!我想我会敢说敢为的!”

“比如,你可以像明天就要死去一样活着!假如明天真的就要死去,你会怎么活?你一定会重新考虑自己的活法。只有这时你才会真正思考眼前忙碌的意义!”

“这的确令人启发,可这种假设是否太极端了?”沈青青说。

“一点也不极端!事实上每天都有人在死,只不过你认为那是别人的事,可明天死的可能性对任何人都存在。人就这么奇怪,只有当死亡、病痛和灾难发生到自己身上时,关于人生的思考才会浮现。”

沈青青久久望着王晓野,心里产生了一种亲近感。王晓野的目光柔和了许多,轻轻地问,“你活得快乐吗?”

她反问道,“可究竟什么是快乐呢?标准是什么?”

王晓野说,“还是用古人金圣叹的话解释最精彩。他说人生之大乐,就是在一个风雪呼啸之夜,坐在炉火边读一本禁书!这是一幅对比强烈的画面。在物质层面,外面风雪呼啸,你却坐在暖融融的火炉边;外面一片黑暗,你却拥光明,多么惬意;在精神层面,你正享受一种精神大餐,读一本被政府查禁而且不易弄到的禁书。此种快意,能不令人心跳加剧,其乐淘淘么?”

“的确富有诗意,那种氛围甚至有些浪漫!”沈青青眼中放光。

“可是也很危险啊!不过,玩的不就是心跳吗?如果被人告发可能会杀头坐牢呀!可这就是快乐,与危险和痛苦同时存在,若没有黑暗和寒冷对比,哪会有光明和温暖的快乐?所以没有绝对的快乐,只有既痛苦又快乐的痛快。其实还可以在金怪叹的话后面上加一句:炉边还有红袖添香,举案齐眉。哈哈!”

“看把你美得!原形毕露了吧!”女人佯装生气道。

“可是快乐的标准的确是主观的,全在乎你自己的一念!所以人的兴奋点不同,快乐自有不同。”

“可这主观的一念又是怎么产生的呢?”沈青青兴味盎然。

“这正是人生之谜。人生充满偶然,看上去好像是命运或者说神在操纵一切。”王晓野说。

“这岂不太消极悲观了吗?人生根本不用个人努力,等着命运的安排岂不太消极、虚无?”

“我只说‘看上去好像是’。如果反推一下,你看结果如何?比如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你的聪明才智、漂亮的面孔和身材从何而来?”

“当然是爹妈给的啰!”沈青青不加思索地回答。

“真是爹妈给的吗?根本不是!你爹妈不过是在他们寻欢作乐时一不留神把你弄出来了,个中原理他们何从知晓?”王晓野笑曰。

沈青青立刻面露嗔色,但很快也笑出声来,“那你说是怎么来的?”

王晓野说,“其实你是怎么被弄出来的?你有多聪明、多健康,他们全然不知。他们只是按照上帝在他们的身体中安装的密码和程序行事罢了。你出生后的经历也一样,就是按照父母和你都无从知道的密码成长。中国人用的词是‘造化’,这造化成就了你的性格、智慧、欲望,你要笑、要哭、要吃喝,长大了还要找男人做爱,无一不被一种神秘的力所支配。这股力量是命运,或叫密码。命运由个体生命产生的时间和空间决定。然而事实上无论出生的时间还是空间你都无法自己决定,除非你相信灵魂可自由选择何时何地投胎入世。可这一谈就更玄了。消极吗?不!宿命吗?有点!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宿命色彩多少都会加深。但这一点也不消极,因为尽管每人都有命,但你不知道它是什么样的,它由你自己的思想、言语和行为构成!也就是说,你一生的全部活动造就了你的命运。所以命运并非一种既定的结果,而是一种创造!”

沈青青这时笑了,接上说,“所以命运固然存在,但它是神秘的,是吗?我们活着,是因为明天的多种可能性在诱惑着我们。生命看似由一个个偶然的事件点所组成,但当你把一切看似偶然的点串连起来,就成了一条必然的线。”

“很好!孺子可教也!”王晓野兴奋地说,“这就是命运!自由意志的确是神赐给我们的最好礼物,我们每时每刻都在用它决定我们的下一个‘偶然’点。所谓神,并非一个外来的神,它就是与你自己和万物相连的、无所不在的那个‘一’,也就是中国人说的‘道’!佛教所讲的佛性。宇宙中的一切都是神的一部分,都是他的化身。看上去人在与上帝博弈,其实是人内在的爱与恐惧交战,就是阴阳在博弈。也可以说这都是神自己的游戏。”

“你说神的、道的和佛的境界是一回事吗?”

“对!不过叫法不同,这是语言的局限。真正悟道的人绝不会纠缠这些人间的规条,更不会为此争斗。在绝对的世界里只有爱,那里神就是爱,是自由,与佛和道等同,它是绝对的,是一切、是所有的面向。神化作无数分散的灵体,想体验一下何为爱,便投胎为人,进入相对的世界。因为神只有通过与爱相反的感觉比较才能体验爱,于是就特意创造了恐惧,这就是我们的世界里充满恐惧的原因!”

“听上去有点玄,可我又觉得你有道理。你满脑子里从哪儿搜来了这么多东西,这得读多少书啊!”

“嗨!其实读书还在其次,也有人越读脑子越乱,更重要的是行万里路!行动才更好玩!有人生来就爱浪迹天涯,有人生来就多愁善感。这里没什么对错,只是选择不同而已。想彻底一点儿,人反正都是要死的,无非迈向死亡的方式不同罢了。所以人怎么活也可以说是怎么死。如果你不相信来世,那么死亡便是所有人的相同终点。既然非死不可,就干脆在死之前活出个名堂来,充分穷极生命的可能,而不是消极等待死亡。你看,我从这看似消极的宿命论中,总结出了一个多么积极而鲜活的生命哲学啊!”

“那你究竟说怎么理解死亡的呢?”

“一句话:死亡根本就不存在!生命是永恒的,它不过变换形式罢了!这和中国人讲的‘天人合一’是一回事。我们本来就与神或者‘道’一体,不过暂时与无所不在的神假装分开一下,跟演戏一样,也就是说,连这种分离也是不真实的,是一种虚幻,而我们每天干的事就是在藉此虚幻世界来回忆自己的命,悟自己的道,再重新与神合为一体。只是我们在相对世界里玩得太专心,忘了我们的真实状态,把虚幻当真了!《红楼梦》里就讲了这虚境!”

“我觉得自己都快被你带入一种虚境了,很美,也很单纯。可是我好像失去了欣赏单纯的能力?因为我有太多的焦虑和恐惧!简单、自然的东西总是被我复杂化!”

“我看你除了恐惧,也充满灵性嘛!我还以为你快听晕了!但我比你强不了多少,也充满恐惧,因为我也是人!”

“可是小孩就比大人单纯,乡下人也比城里人单纯!”沈青青说。

“因为小孩和乡下人离自然更近!可女人比男人更靠近自然呀!”

“那为什么我对生活缺乏激情呢?”女人一脸认真。

“你其实本来充满激情,但是你的理性不断和天性作对,驱使你越来越远离自然。对了,而且越来越远离男人。”王晓野说完就笑。

“又开始胡扯!正经点儿好不好?你说为什么有的老一辈人虽从乱世过来,却充满激情和理想呢?”沈青青说。

“那得看什么人和什么时代。比如我在县城和乡下读书时,就发现学校最好的两类老师都曾经充满理想和激情,一类是右派,学问和人品都好,但因理想和激情被流放到乡下,妻离子散,被平反时却青春已逝。”王晓野脸上一片肃穆。

“那还有一类呢?”沈青青问。

王晓野说,“还有一类也曾充满理想和激情,但不幸犯了‘生活作风问题’被贬到了乡下。可那时同样的问题叫法不同,老百姓好色过头叫流氓或‘生活作风问题’,而大官好色过头却叫‘不拘小节’。如果认真起来,你会发现连革命导师马克思也不拘小节,因为他就和女佣人生了个私生子。”

“是吗?”沈青青瞪大了眼睛问,“可马克思和燕妮的爱情多么伟大!你可别乱说啊?”

“嘿!我哪敢乱编革命导师的故事,不信你去读英文版的马克思传记!连那个女佣的照片都有!”王晓野说,“恩格斯就更浪漫了,他一边和马克思批资本主义,一边当着资本家,一边和女友过着浪漫自由的生活,既有理想又有激情,真是革命生产两不误啊!”

沈青青一声叹息,然后问,“那你到底怎么看待马克思?”

“既充满敬意,又充满羡慕。因为他思想自由独立,对他的国家和社会无情地批判,其实我们最应该学的就是马克思的批判精神。之所以羡慕他,是因为他居然在一百多年前就有批判和写作的自由。他看到资本对人的催残和异化,就研究人类解放之道。在西方,即使是资本家也可能同情共产主义,比如我的英国老板就说过:不同情共产主义的人是没良心的人,但真的搞共产主义的人是没头脑的人。”

“那你的老板可够格当右派了!不,应该算反革命了!”沈青青说。

“所以英国的革命不多,但老在忙改革,也就是杂交。欧洲的大多数国家和亚洲的日本、泰国都如此。最有意思的是西班牙,即使经过了佛朗哥的长期独裁统治,它最终还是恢复了君主立宪制。”

沈青青感慨地说,“你怎么总是有这么多古怪的理论和激情呢?我看你不像个银行家,倒更像个学者或革命家!我真想做个学生听你讲课,那肯定比做投资银行好玩!”

“那你最好坐前排,我看着你一定讲得更来劲!当年在延安的窑洞里,面对城里出来投奔革命的女青年,革命家能不青春焕发吗?对了,最好让我单独给你解答问题。”王晓野半开玩笑地说。

沈青青的表情立刻变得异样,故意气哼哼地说,“你们男人是不是成天就想着勾引女人。要是你当了老师,非得犯生活作风错误不可!”

“很有可能。不过男人犯错误也可能是被女人勾引,因为勾引是互相的,就像吸铁石和铁的关系一样?”王晓野笑着说。

沈青青的脸已红到了脖子,手不自在地移动着桌上的杯子。王晓野就继续说,“这世界也真奇怪,古今中外,为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都是婚外情,从皇帝、官员、主教到才子佳人、贫民百姓,似乎全是这路子,连私生子都个个优秀!”

沈青青一愣,然后反驳道,“那梁山泊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莉叶呢?他们的爱情多么热烈,多么感人!”

这下轮到王晓野一愣。他想了想才说,“你说的这两对的确爱得热烈!不过,他们的爱情也是婚外情,不过是在婚前。仔细一想,反而是婚姻这东西酿成了他们的悲剧。幸亏他们没结婚,否则你敢担保他们一定白头偕老吗?谁结婚时就准备离婚呢?多数人只有色心没色胆,白天戴上面具生活,只有晚上在躺床上才敢在想像和梦境里挥霍自由意志。在梦中是绝对世界,因为时间没有了。梦一醒,人又重回相对世界,又卷入爱恨情仇、贫富贵贱的漩涡中。”

“你的歪理一套一套,听起来还挺有道理。怪不得你那么吸引林洁!”沈青青温柔地说。

“不,是勾引。”王晓野纠正道。

“那么你还想勾引谁?”沈青青紧张地看着他,目光却游离不定。“你知道我此刻正在勾引谁。”王晓野紧盯着她的目光。

“你就不怕你老婆发现。”她鼓起勇气说。

“发现了才更精彩!和她做爱的时候,我经常逗她说:如果她看见我和别的女人做爱会如何反应?她开始不许我提这类问题,但我知道这个问题一提她就会本能地想像。后来我专提她熟悉又漂亮的女人,她果然反应加剧,尤其提到你的名字,那简直是把她推向高[chao]的催化剂。所以在我和林洁的世界里,你已经和我做爱好多次了!”

沈青青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如此狂傲不羁的男人,惊讶得久久说不出话来!王晓野从容地将目光从她的头发缓缓移到她的脸,再到她的脖子,然后稳稳地停在她隆起的胸部,那里在急剧起伏。她能感到王晓野的目光在抚摸自己的身体!

王晓野轻轻抓起她的右手。她的心狂跳加剧,手却没动,任凭王晓野轻轻抚模。他再将一只手指在她的手心轻轻滑动,那里已经沁出细汗。她闭上双眼,屏住呼吸!想像和神经将他的每个细微的触摸传遍她的全身。血液在加剧流动,气血相生!

王晓野把她的手拿到自己唇边,她的心快跳出来了!但她没拒绝。他吻了一下,轻轻放下,然后叫服务员买单。她用迷离而惊恐的目光看着王晓野,像一只被顽皮的男孩逮住的小鸟。他起身说送她回家,她默认了。出租车内,两人无语。沈青青的内心充满激战。此时无声胜有声!王晓野握着她的手,然后将她的肩一把揽过来。她闭上眼睛,呼吸更加急促,任凭王晓野的手在她柔软的胸部和温暖的臀部抚摸。车终于在她老公的大学门口停下。

王晓野想与她吻别,这是他幻想了无数次的情景。就在他的嘴即将触到她微微张开的红唇刹那,一股幽香迎面拂来,他顿时心旌荡漾,无法自持。而女人此刻已经酥软得无力动弹,面颊灼热,双目紧闭!这对王晓野无疑是一种鼓励。

生命就是能量在编织梦!tobeornottobe??上,还是撤?在最后剎那,王晓野让司机将车开回了酒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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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城南居士点评:

人性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