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一桩离散的婚姻,从此各奔东西,杳无音信。二十多年后,他们重相逢的瞬间,物是人非,睹物生情。一个游子归来的惆怅,就这样精彩的上演。说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故事,究竟是悲剧,或者是喜剧,总而言之,一切沧海变为桑田,感慨之余,一条汉子,嚎啕大哭。一个女人,她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引子
「一」
风是一条汉子,论江湖义气,梁山一百单八条好汉,有他风的身影。风是一个诗人,因为他离开这一座城市之前,爱好写诗的人,他们都称他为诗人。风不但诗写得好,而且在这里创办了一个诗刊,无论咋说,他也是这座城市诗歌界的元老。能称得上元老的人,可见他与这一座城市的渊源多么深厚,他与这一座城市的感情多么微妙,他对这一座城市的一切多么留恋。也许这一切饱含深情的情缘,皆是因为,他在这座城市,还有一个女人。
说风是一条汉子,他仰着脸,哈哈大笑,那笑声,粗野,豪放,足见其爽快,其为人豪爽。说风是诗人,是这座城市诗歌界的元老,他不但欣喜默认,而且毫不客气地说:“我是老牛的鼻子,你们都是牛身上的毛,有的长在牛脊梁骨上,有的长在牛的尾巴上,我摇一摇牛尾巴,你们都要跟着我地动山摇……哈哈哈哈哈……哈哈……”
风的好友雷说:“你吹球个啥啊?你牛鼻子是自封的,我还是牛魔王哩!”
风仍是仰脸大笑:“哈哈哈哈哈,你瞎鸡巴说,你是啥球牛魔王?不就是比比调调,那鸡巴子事儿嘛!”
风和雷他们,用粗俗的语言,相互调侃起来,再也不是诗人,就是一个俗人,也就是二十多年的铁哥们儿,他们有多铁呢?可以这样说,就是从两根铁钉修炼成一根钢筋,而且掺合着一种混凝土的味道。他们之间的气味,七八味杂陈。其实,他们就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毛孩子,当年穿着裤头子开始在一起裸奔。
谈起他们在饥寒交迫的岁月里,风说:“一间租住的小屋,那里是我们共同谈诗,谈爱情,谈理想,谈人生的居所。在最艰苦的日子,一个热蒸馍,兄弟俩能掰开了吃。弄球一块方便面泡泡,也是你一口我一口地抢着吃,都是兄弟们,鸡巴谁让谁啊?”
围桌而坐的人,他们哈哈的笑。其实,这尘世中,人与人之间最重的感情,似乎还是兄弟情谊。如今的风,在四川成都,混得就是个牛鼻子,居然身价亿万,成为一个土财主,再也不是诗人,再也不是当年穷愁潦倒的风了。他当年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自己的女人,不辞而别之后,曾到过西藏,到过海南,到过北京,最后在四川成都扎下了根儿,和另外一个女人成了家,重组一个家庭。风的行为如此唐突,这样就害苦了另一个女人。这么多年过去了,风突然冒出来,可是他也不知道,当年那一个女人,如今在哪里,她是否依然在这一座城市。这样的疑问,风只能藏在心底,风就是风,他是牛鼻子的个性,哪里肯主动提当年,况且是他内心的愧疚呢?
雷和风胡吹乱侃之余,他十分突兀地问道:“风,你小子,还是和当年一个样儿,一点没有改变,也就是这个熊样儿,到死也不会改变了!”
风说:“看你的熊样儿,也就是这个鳖孙样儿了,一点没有改变,我哪能改变呀?!”
雷说:“回想起当年,哪个少年不曾轻狂?我们这些老哥门儿呀!就这样儿,就这样儿了。”
雷说这话,有点为往事伤感了。当年的雷,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对诗歌,对人生,充满抱负。如今的雷,头发白了。他白了的头发,不知道见证了多少沧桑的往事。尤其,他就是风和那一个女人的见证人。雷要说的话,也是压在心底,不到万不得已,他才不说出口来。他担心说出来,没准就伤了风的心肠。虽然他们是铁哥们儿,俩人的骨头合在一起,似乎比生铁还硬。但是他权衡一切,更加相信,其实他和风的心肠,比棉花还软哩!
风说:“提起当年那个狂啊!我们在一起喝酒,能喝得天昏地暗,指着高山说小丘,躺在山上往下打滚儿。我们擦破一点小皮,说,没事,就是擦破一点皮肉嘛,疼在身上,心里却舒服极了,谁让我们是兄弟呢!”
雷说:“记得我们那一次上山,你为了吃烤肉,背一只羊,累得要死……”
风打断雷,说:“你鸡巴一路总是怪我,说我为了到山上吃羊,活该受罪,就是活该受罪,你也不替我背一会儿羊,我呢?憋着一口气,也不说话,朝前走,心想,到山上,我不相信你们这些鳖孙不吃羊肉,我看你们谁吃的最多哩!结果到山上,我杀了羊,烤熟了羊肉,就你鸡巴责怪我背羊,也就你鸡巴吃得最多,你当年啊!算是啥鸡巴货哩?!”
风调侃到这里,似乎是调侃到雷的软肋,他鸭子毛,一句话不说了,端起酒杯,一个劲儿劝风喝酒。
「二」
现如今,雷是这一座城市的诗人,也是国内的著名诗人。他在这一座城市的报社,依然坚守在工作岗位当编辑。写诗,当编辑,在圈里圈外,混的有声有色。雷和风他们俩人,老友阔别二十多年,一见面就调侃,大话西游,云里来雾里去。你给我一个“阴阳指”,我给你一个“八卦莲花掌”,就这样在戏谑调侃中,彼此不分胜负,诉说着他们的陈年往事。
雷的心肠,见到故友,感慨之余,他拿出珍藏了多年的好酒,是茅台酒,贵州茅台镇第一酒厂1987年生产的,酒瓶的瓷色是暗黄色。那标签已经发黄,似乎在诉说着它是多年以前酿造的茅台美酒。
好友相聚,酒是作料,也是调侃的话题。风端起酒杯,推杯换盏,品着存放得发黄的茅台酒,像一位老农夫一样,故意吧嗒着嘴儿,嘿嘿一笑,继续调侃:“鸡巴子,这么多人,你就弄球一瓶子茅台,还没有品出味儿呢,就没有个球了!”
风的文化水平,尤其是写诗的水平很高。他的社交能力也很强,不是一般的杰出优秀。这样杰出优秀的人才,当他回到家乡,不再像走四方时端着架子,以诗人的身份,以商业精英的口气高谈阔论,而是把那些比比调调挂在嘴上,就像是周立波的脱口秀,赢得众多观众的喝彩。
雷忙不迭地说:“老哥们儿,你哪里知道?这是我保存二十多年的茅台酒,就剩下这一瓶了,不是你回来,我才舍不得拿出来喝哩!实话告诉你吧!我珍藏这一瓶茅台酒,就是等着你呢!我相信,你跑不到日本去!有一天,总要回来!没想到,你才走二十多年,就这么冒出来。我这一瓶茅台酒,这样珍藏下去,也没有藏的价值了。它存在的价值,此时不体现,让它何时体现呢?”
雷的一番表白,是在告诉风,我们之间的兄弟情分,都在这一瓶酒里,这是我藏在心中多年的友谊,深厚的感情,只有这一瓶酒可以代替。风闻听此言,他无话可说,除了调侃,就端起酒,和围桌而坐的老友碰杯。
酒这东西,不喝多不知道,喝多了就自然明白,它就是魔鬼的药引子。无论是谁,心里只要有鬼,都能被这烈酒给导引出来。
风多年不见踪迹,突然从地缝里冒出来,怀旧的心情,不言而喻。风说:“我这次回来,鸡巴,谁也不想见,就想一个人,走一走我当年走过的地方。等待我走累了,在马路边儿,随便找一个小吃摊儿,尝一尝家乡的小吃,就像当年一样,和兄弟们在一起,蹲在马路边儿品小吃,喝小酒,那日子,真他娘地舒服!”
风的怀旧,谁人不可理解呢?不知情的人,以为他真的怀旧。知情的人,才能真正明白,他怀的是什么旧。其实,他不就是牵挂着那一个女人嘛!只不过他嘴上的功夫,还算可以,他硬是不说,他就是想一个女人。
雷是诗人,诗人的智慧,也非同一般,你若能对他说出一只蚂蚁几条腿,他就能对你说出一只蚂蚁能长出几根胡须。他敏锐的目光,善于感悟细微生活,善于感触生活细节的灵性,不是一般的乡野耕夫,引车卖浆者流,可以和他相提并论。
诗人,都是性情中人。他们的情感,有时很简单,有时很复杂。雷不在端着诗人的架子,文文气气地对风客气了。他说:“你不想见我们,我们也不想见你,像你这样不负责任的货,我没法说你……你算是啥球货,啥球货哩?”
雷似乎有话要说,他藏头缩尾,发出一个信号。风似乎担心雷当着众多朋友的面儿,突然说漏了他往日的风情,他担心雷揭露他心中埋得很深的疮疤,不管雷下一句想说什么,或者是将要说什么。风不顾别人的感受,不接收雷发出的信号,他继续张开大嘴巴,自我陶醉地岔开话题:“记得有一次,天下着雨,那一个地摊儿的棚子太小了,我们几个鸡巴兄弟聚在一起,淋着雨,喝着酒。你小子聪明,买一把伞打着,我们喝得痛快……”
雷似乎有点冲动了,这是喝多了酒的前期征兆。他挥着手,打断风的话语,不让风继续说下去,他想借坡下驴,直挂云帆济沧海。于是,他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态,忙不迭地对风说道:“兄弟,我的好兄弟,你打住,就此打住,你不要再说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了。我不听你说,我要问你一句话,你要回答我!那一天晚上,就有谁?你对我说一说?”
他们之间胡吹乱侃的气味,仿佛华山论剑的武林高手,让围观者看得眼花缭乱。因为风依然不接雷的阴阳招数,他故意岔开话题:“我也不知道了,老了,健忘……哈哈哈哈哈……”
其实,风的笑声里,已经饱含很多人生的无奈了。一个走南闯北的成功人士,如今算是衣锦还乡。可是他心里有愧,在老友面前,在兄弟的唠叨声中,他就是一条眼镜王蛇,也休想抬起头。人生如戏,如戏的人生,就这样精彩上演。
雷不管他风的人生有多么无奈,反正都是兄弟,有些蓄意已久的心里话,也只有他有资格斥责他以往的极端行为,也只有他可以站在大哥的位置,像皇帝一样高高在上,声音如洪钟,语言似针尖,长驱直入,直捣风的心病。其实,风呢?他自幼年,到现在,就是一头老叫驴的脾性,除了雷能说他,批评他,其他人,谁敢说他一句,他就抬起驴蹄子踢谁。所以,此时的雷,他反而愈加猛烈地坦言道:“你健忘?你健忘个屁!你再说健忘,大哥扇扇你的猪头脸儿……”
好兄弟到一起,喝多了,就这样,虽然四五十岁的人了,在围观者的心目中,他们和毛头小子的行为,差不了多少。
风也喝多了,有点醉眼朦胧了。他对雷说:“大哥,我回来了,你们鸡巴,都是我的大哥,我在四川成都,参加商业活动,我不说话,他们不知道,我就是大哥。我一说话,他们尊称我为大哥,为什么呢,你们说一说?我回到家乡,鸡巴呀,你们都是我的大哥,我又成为小兄弟了。”
雷着急了,他说:“你胡球扯,扯淡,扯淡,你在四川,他们称你为大哥,我们也没有看见,也没有听到,你,就是我的好兄弟。说到这里,有一件事情,我要跟你唠叨唠叨!”
风以为雷要跟他唠叨一个女人的故事,他不让雷说。雷呢?他不说能行吗?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必须要说。但是这话题,一旦扯起来,借鉴风的话说:“真他妈的长啊!”
是啊!人生就像是一场噩梦,转眼之间,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二十多年,风从一个流浪的诗人,成为一个拥有亿万身价的土财主,故事自然丰富,经历当然曲折,风餐露宿不在多提。但是雷要讲的故事,围桌而坐的好兄弟们,他们睁着眼睛,竖着耳朵,急不可待地要倾听。风要阻拦,雷就是要说。这故事,就这样展开,纵的,横的,斜的,歪的,一股脑儿地吐露出来。
「三」
在这一座城市的咖啡厅,风抱头痛哭起来。他身高一米八二,算是男人之中的精英。可是一位久经世事沧桑的男人,突然回到这一座城市,和兄弟们坐在一起,借酒力,胡吹乱侃一番之后,掩藏于一个男人的内心的脆弱,化作饱含深情的泪水,在咖啡厅内,也就是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忍不住老泪纵横。
雷也喝多了酒,对好兄弟风,他丝毫不留情面,不管他内心的伤痛有多么深,他发挥诗人潜在的特长,挑拣那些最恨的话,刺激他,挖苦他,鞭笞他,让风下不来台。雷认为,他作为风的铁哥们儿,这样对待风,也是他份内的事务,他是在发挥着别人,也就是任何一个人无法替代的作用。
风,一个男人,他在老友雷的面前,再也无法充当牛鼻子老道的角色。突然间,他就像是从一个白天鹅,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丑小鸭。咖啡厅内温馨的情调,也无法抚平他内心的伤痛,昔日他秀出的刚强个性,就这样被暗无天日的脆弱击垮了自我。他也只有抱头痛苦的情分了。一切温馨情调,就这样被他的痛哭声冲淡了。有些顾客感到诧异,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转过来,望着风痛哭流涕,感觉莫名其妙。有一对看似情侣的男女,他们似乎无法理解这一情景,仿佛怀着一种惊悚的心情,换到另一个座位,远离他这一个陌生的男人。
如果不是雷在酒店的一番语重心长的讲故事,一个大男人能这么呈现本真的一面吗?
返回到二十多年之前,风离开这一座城市的三年之后,雷实在看不惯雨这样优秀的女人,她独自带着一个小女儿,一边忙碌工作,一边照顾家庭,是一个残缺的家庭。雷作为一个朋友,挚友,也就是在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朋友,他想尽一个自己感觉和认为应该进的义务,就果断的给单位请个假,在一九八八年的冬季,开始了寻找风的旅途。他先后到过北京上海等地,每到一处,他们都说风已经不在这里,又到另一个城市寻找生活去了。
雷的寻找,他的脚迹总是慢了半拍,把最后一线希望放在海南。在咖啡厅内,雷对热泪流成一条河的风说:“为了找你,我的命都差一点留在那里!我到南海之后,白天找你,晚上住店,有一天晚上,来到南海边儿,一些情侣,他们在海边儿的椰子树林里搂搂抱抱……天色很晚,找不到店住,后来进了一个黑店,只有床板,没有铺盖,我要离去,店主不让我走,我才知道进了黑店,我担心啊!身上带着一万元现金,用报纸包着,一卷是钱,一卷是报纸,店主叫来两位年轻人,拦截住我的去路,兄弟们知道我的个性,这一生没有怕过事!我一声呵斥,他们看我不是软弱之人,不是好欺负的,居然没有敢动,我趁机走出黑店,因带钱多,不敢继续夜行,在路边儿一个搞装修的店铺借宿一晚……”
雷这一番言语,仿佛触动了风的神经,他一边流泪,一边含笑,酸甜苦辣的味道堵在嗓子眼儿,是夹杂着一种人生不可理喻无法形容的表情,对雷说着兄弟感情的话:“我要离开这座城市,自己的道路,自己走……我就是想离开这座城市,谁也不联系,谁也不见,就这样消失算了。”
雷喝多了酒,语言如刀刻,十分犀利地说道:“风?你这个家伙儿,就是个自私,你只顾自己走,你想过雨吗?你的一切都是扯淡,就知道独自快活,二十多年不联系,也不回来,你快活去吧!”
风擦干眼泪说道:“我走了,就不想回来。不干出一番事业,就不回来!”
雷说:“现在呢?你干成事业了,就这样回来了,你的成功在哪里?当你认为成功的时候,其实你什么也不是,你活的很失败,因为你深深地伤害了一个女人!你知道吗?雨,她一个女人,二十多年了,把姑娘培养成一个大学生,已经毕业参加工作,为了等你,至今未婚……为了等你,至今未婚啊!”
风无言了,他沉默了。他抱着头,像是一个疯子一般的说道:“我很失败,我的人生很失败……我真的很失败吗?”
风的个性,就是不肯认赌服输,当着众多朋友的面子,他就是不肯说一句对不起自己的女人,对不起自己女儿的话。在外人眼里,风事业有成,人生似乎非常成功,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认为自己的人生很失败。
人的生命是一次性的消费,谁的消费又是最完美无缺的呢?人的脚步处在十字路口的时候,不是所有的道路都可以选择,只能选择一条适合自己前进的道路,可是有谁的选择又是没有缺憾呢?也许他千万次叩问自己的灵魂,才能找到他嘴巴上不愿意说出的答案。
风喝多了酒,表象的糊涂掩饰不去内心的明白。雷喝多了,有点小醉了,内心的醉,掩饰不去表象的清楚。雷顺手拿起手机,拨通了雨的电话。风惭愧,内心的愧疚,没有等来雨,不知道何因何故,这一天下午,雨没有到来。酒可以麻醉风的神经,却无法抹去他藏于内心深处的记忆,也许是因为内心伤痛的缘故吧!风不再想听雷的控诉,批判,谴责,甚至有点刻薄的刁难,他怒吼着,咆哮着,像是一头劈雷闪电中淋着雨的雄狮,让压抑一个下午的情绪宣泄在好友雷的身上。
雷是他的大哥,在这一座城市,雷当年失去风这样的好兄弟,就像是塌去了半边天,与人饮酒,必怀惦念之情,唠叨风的去向,怀念他们当年少年狂的时光。此时的雷,作为风的挚友,他就像是风宣泄情绪的沙袋,任凭风含着对命运幽怨似的拳头,在百感交集中击打在他的肩头。
「四」
风在咖啡厅哭过,笑过,调侃过,就这样度过一个下午。到了晚上,经过好友雷,风在酒店迎来了雨。
雨的到来,消散了风的惆怅。风的局促不安,在雨的面前,显得如此的平静。他没有了粗俗的调侃,只是不安的笑着,话却无从说起。雨内心的平静,促使她表面显得十分坦然,她就像是一朵艳丽的玫瑰花,在清晨的阳光下灿烂地盛开。
风和雷风和雨,犹如自然界的一切组合,一切的一切,顺其自然的规律,就这样巧妙的结合在一起。夜晚的聚餐,风和雷再也没有了白天的调侃,没有了酒醉的疯癫和痴狂,大家各怀心思举起杯酒,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少了平常友人聚会的欢乐情趣。这是一幅生命的图画,它的色彩虽不艳丽,但是人的心情极其的复杂,参与聚餐的雷,他感到一种不知道是悲剧,或者是喜剧的场景,就这样扰乱他的心情。
自称牛鼻子老道的风,一贯不习惯沉默,因为沉默不是他的个性。他自觉尴尬,为了打破有点僵死的沉默,他无话找话的说道:“我……感觉有点生疏了,我……不知道说啥好了,哈哈……我不说话,这也不是我的个性呀?!”
风自讨没趣的说罢,他十分自谦的笑一笑。在女人面前自责,也不是风的个性。
雨与对风的感觉,分明是一种生疏感制约着她的心态,她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淡然地笑一笑:“你的个性还能改掉?你想说啥……你就说啥!”
风哈哈笑着,左手搓着右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为了打破这沉闷的僵局,雷面对雨,他抨击风说:“他心里有愧,无话可说了。他有什么话可以说?二十多年不联系,姑娘都已经长大了,不知道肯认他这个父亲吗?他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极不称职的父亲!所以他也不好意思说话!他不好意思说话,那是他风的个性吗?!他吃俩乌龟蛋儿,可能改变他不说话的个性!”
雷末尾这句话说出口,雨和风面露微笑,他们相互的望一眼。通过雨的眼神儿,风可以看出来,雨依然深爱着他。风自找情趣地伸出右手,主动拉住雨放在膝盖的左手,紧紧地和雨握在一起不肯放下。
雨似乎无法抗拒风这一情感的传递,她情绪显得有些激动,接过雷的话,仿佛毫无怨言一句的说道:“风……你当年不说一句话,就这样走了,我没想那么多……就是想着有一天,你会突然回来。因为你离去的时候,我们没有任何感情上的矛盾,或者是其他纠纷……可是……没有想到,我等你……等了这么长久,我们的姑娘都已经长大了,不知道她是否会认你这个父亲。对于姑娘……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你的不是……”
雨说着说着,泪水含在眼里,实在说不下去了。
风感到更加局促不安。雨的最后一句话,已经触动了风的灵魂,他又伸出左手,深情而尴尬地抚摸着雨的手背,之后他在雨的额头深深地吻一下,他仿佛想用这一个深吻来弥补他的过错。风这一感人至深的举止,促使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含在眼里的泪水溢出眼眶,止不住地顺着面颊往下流淌。
风忙不迭地顺势抬起手,给雨擦拭泪水。
穿着朴素的雨,是报社的一位编辑,同雷在一个单位工作多年。雷作为风的诚挚好友,他几乎是看着风的妻子雨,她在繁忙的工作中,是怎么一边忙工作,怎么一边照顾没有父爱的姑娘。他明白雨作为一个母亲,她尽到了自己应该尽到的义务,是一个中国式典型的贤妻良母形象。雨生活的艰辛,雷尽收眼底。可是风呢?他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啊!人的青春有限,能拥有多少不堪回首的往事?
雷了解风,也了解雨,此时夹在他们二人中间也自觉无奈,他端起一杯酒和大家干了,心情沉重地说出一句话:“这么多年了,雨一个人,在单位没有绯闻,在家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姑娘拉扯大了,她这一生容易吗?你风走的时候,姑娘还没有生出来呢!”
雷的话语掷地有声,仿佛砸出一个深坑来。风闻听此言,更加局促不安了,他再一次伸出双手,一次又一次地爱抚着雨,终于说了一句一辈子不曾说过的话:“老婆,我错了……错了,哎呀呀!我风一辈子没有服过人,今天……我惭愧……我……说什么好呢?!”
风这么一说,雨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如泉涌,满面横流。风再一次伸出手为雨揩拭。雨一边流泪,一边显示出十分要强的个性,十分坦然地对风说:“我不需要……不需要你向我惭愧,生活中的人,我感觉没有对与错……我感觉……是我的错……但是我在教育姑娘这方面……从来没有说过你半句不是的话,我……从来没有过……”
雨的情绪失控,极其的不稳定,她言语的逻辑思维有点混乱。雨痛苦的哽咽着,不断重复着最后的一句话话:“姑娘从小到大……没有见过你一面……可是……我……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你的不是……”
雨说出的每一句话,犹如针尖刺在风的心脏。男人意识到自己犯过错的时候,他痛苦的具体表现,在于他无话可说。风自知理屈词穷,他再也找不到更加合适的词汇,安慰自己伤感的女人。他无言的表现和姿态,对于他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雷作为一个朋友,因为他们造成的痛苦,突然有点愤怒了。他感慨万端地说道:“风啊风啊风,你咎由自取……怎么说你呢?!大哥我很痛苦,为你们感到痛苦……我不是为你!我是为雨,我是为她的遭遇……感到痛苦极了!在我的眼里,你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也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更不是一个称职的老朋友!你这一失踪,就是二十多年啊!你看一看呀,你看一看吧!我们的头发都白花花了!你给雨端一杯酒,端一杯道歉的酒!”
风尴尬地端起酒杯,想说一句道歉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闷声不响地把酒喝了。
雷说:“你这杯酒,喝的不算数,你这种表现,俩字儿,是‘不中’,你们俩要喝一个交杯酒,这个交杯酒一喝,我们不谈这个事情,等会儿聚餐散去,你们俩找一个僻静地儿,找一找初恋的感觉去。”
“哈哈哈……”风一声大笑,说一句河南话:“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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