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的这天上午，我送八岁的儿子去他外婆家。由于只有一两脚油门的路程，所以就懒得去车库驾车了。于是，我和儿子选择了最原始，最环保的交通工具——双脚。

大街上的人群和车辆比往日多了许多，街道两旁的店铺门口更是人头攒动，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增添了不少节日的热闹气氛。

我们要经过前面的一座天桥，我拉着儿子的小手向天桥走去。

儿子的眼尖，刚跨上天桥就说：“爸爸，你看上面有好多人在搞什么东东呀？”

“兔崽子，老是东东东东的，怎么不是西西西西呢。”我喜欢和儿子开玩笑，有时尽说些无聊的废话。为此，妻子老说我没个正经样，很担心将来会把孩子教坏。其实，现在儿子就被我潜移默化得不像话了，这不，他笑着打了一下我的手，说道：“兔崽子爸爸，我们快上去看看吧。”

我发现，往日在天桥上的那些小商小贩们不见了，天桥的一边横挂着一条写有“文明行事，礼貌待人”的红色条幅，旁边整齐地站着六个衣着相同，面带微笑，中学生模样的少男少女。他们的脚边放着许多小礼品，如小台灯、茶水杯、鼠标垫等日常用品。每个礼品上都印着“文明行事，礼貌待人”八个红色小字。

天桥上的人越来越多，那六个少男少女异口同声说着：文明行事，礼貌待人，从您我做起，从现在做起。

这时，人群里有人议论开了——

“真新鲜，有意思！”

“这样随便宣传一下，大家就能文明行事礼貌待人了吗？我看没那么简单容易吧。”

“有宣传总比没宣传好啊。”

......

这时，一位七十来岁，穿戴整洁，干部摸样的老先生说话了：“文明礼貌这项工程是要靠您、我和大家一起自觉遵守，一步一步慢慢建立起来的。这样的宣传很有意义，能加快文明建设的步伐！为表示支持这项宣传，大家一起来鼓掌吧！”老先生说完就带头鼓起了掌。

顷刻，众人都笑着鼓起了掌。

天桥上洒满了一片祥和的气氛。

在那六个少男少女当中，有个少女手里拿着一台款式新颖的台灯，微笑着来到刚才发言的老先生面前，说道：“爷爷，我们非常赞同您老刚才说的一番话，为表示对您的支持和感激，送给您一件小礼物。同时祝爷爷您身体健康，生活愉快！”

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

掌声过后，那个少女又说话了：“爷爷奶奶，大叔大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请大家先检查一下自己的衣着穿戴是否整齐，然后排好队依次来领起一件小礼品吧。

众人都在检查着自己的衣着打扮。有的在整整衣领，有的在拉拉库管，还有的用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在您好，谢谢和不客气的话语声中，许多人手里多了一份小礼品，脸上都露出了满意和欣慰的笑容。

这时，人群里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穿着制服的军人，他俩站在那六个少男少女面前，同时举起了右手向他们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天空晴朗，阳光普照，天桥上再一次洋溢着笑声和掌声。

我看见儿子在人群里，手里拿着一个鼠标垫，小脸上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冲儿子叫道：“兔......”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把“崽子”两个字咽了回去。然后用平缓的语调喊着儿子的大名。

第二个卷毛

康崽看见卷毛了！其实康崽也不敢肯定那个人就是卷毛，也不敢确定那人就不是卷毛，从衣着、脸型和体型来看极像卷毛，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康崽心里犯疑了，难道见鬼了不成？

康崽不知道卷毛的真实姓名叫什么，只知道他有一头很惹眼的卷发，自然卷的那种，所以康崽心里只能用“卷毛”这两个字来称呼他。

康崽经营着一家便利店，从今年初夏开始，卷毛就经常来康崽的店里消费。卷毛每次购买的东西不多，无非是卖包烟，买瓶酒，买点下酒的熟食品什么的。卷毛是广西钦州人，从他那带有钦州口音的白话里康崽就知道了，因此康崽就没问过卷毛是哪里人了。

刚开始因为彼此还不熟悉，所以卷毛每次来买东西时都付现款，时间一久，卷毛就会说现在身上没带钱，明天给你可以吗？康崽刚开始想说不可以，但这“不可以”一旦出口，就意味着将要失去这个顾客。钱不多，就给他一个面子吧。还好，卷毛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每次都准时来还钱。当然，大部分时间卷毛来买东西时会付现款的。

有时候，卷毛也会带他的老乡或朋友来康崽店里消费。

据卷毛自己说，他是在离康崽不远的一家大排档上班。康崽知道那家大排档，离自己的便利店也就是两千米左右的距离。

一天夜里，天空上飘着小雨，大街上的行人稀少。估计是没什么生意了，康崽就准备关门打烊。这时，卷毛匆匆赶来了。康崽看见，卷毛的米黄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都被雨水打湿了。卷毛进了店门开口就说：“老板，我女朋友肚子疼，要带她去看看，身上钱不够，你能不能借两百块给我救救急呀？”卷毛看着康崽说，“后天我们就发工资了，到时候一定还给你。”

“吃错东西了吧，厉害不？”康崽一边说一边伸手去兜里掏钱包。

“应该没吃错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痛得她在床上直打滚。”卷毛焦急地说。

康崽从钱包里抽出两百块给了卷毛，并说道：“快点去医院看看吧。”

卷毛接过钱，感激地说：“谢谢老板。后天一定把钱还给你。”说完就匆匆离去。

三天过去了，康崽没见到卷毛。

一周过去了，康崽还是没见到卷毛的影子。康崽想，可能卷毛被什么事耽搁了。

半个月后，卷毛还是没有出现在康崽面前。康崽就有了被人耍弄的感觉，他在心里说：现在真是什么鸟人都有！

这件事过去快两个月了，康崽几乎都把这事忘了，然而一天午后，康崽店里来了一个高个子顾客。康崽依稀记得眼前的人好像和卷毛来买过两次香烟。于是康崽问道：“你那个卷毛朋友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听说他死了。”高个子看着摆在香烟架上的香烟，平静地说。

“不可能吧，两个月前的一天夜里他还来过我这里呢。”康崽有点吃惊了，“他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被车撞死的。”高个子说，“我也不知道真相。我也是今年初在麻将桌上认识他的。”

“他是不是在附近的一家大排档上班？”康崽问高个子。

高个子点燃一支烟，说道：“听他是这么说的，我不清楚。”

本来两百块钱对康崽来说没了就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在这方面小心一点就是了。可是，现在疑点出来了，到底是卷毛故意赖账不还钱，还是卷毛真的死了？为了弄清楚这两个疑点，康崽去了那家大排档。

大排档的老板告诉康崽：两个月前卷毛领完工资就辞工再没来上班了，至于他死没死就不清楚了。

康崽回到店里打开记事簿，上面写着：卷毛，200元。5月3号。卷毛当时说后天发工资，也就是五号，这和大排档老板说的五号发工资是一致的。康崽假设了一下——卷毛领到工资后，因别的事情耽误了（不排除忘记了）还钱一事，或者他压根儿就不想还这两百块钱；另一种可能就是，卷毛还没来得及还钱就被车撞死了。

康崽弄不明白，也就不想再为这事费神了，于是又很快就把此事丢在脑后了。

可是昨天上午，康崽在一个路口看见了卷毛。那时正好是红灯，康崽在车内无意看见穿着黄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的卷毛行色匆匆在过马路。康崽吃了一惊，赶紧摇下车窗，伸出头朝卷毛喂了几声。卷毛听到了，只是看了一眼康崽似乎没什么反应，看他那表情好像从来就没见过康崽一样。康崽还想对渐渐远去的卷毛说几句话，但绿灯亮了，康崽只好不甘心驱车离去。

难道那个人不是卷毛？难道还有第二个卷毛？难道卷毛根本就没有死，他只是为了不还那两百块钱故意装作不认识人了？

康崽心里好迷茫，同时也感到很不是滋味。

康崽希望卷毛没有死。

康崽又希望卷毛已经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