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有恙>

昨日，在诗人朴鲁家和吴凤翔三人喝啤酒谈天,直到傍晚;今晨他又来电对我说:如果没别的约会，让他开车来接，并要求阿嫂一起出去走走,好不?老伴因为盛情难却，坐上汽车之后，朴鲁也电知家里的太太准备停当。

见面后，不外在馆子喝茶，吃点心、谈天。马太精通越语，跟老伴沟通极为投契，说话间,提及美国好些地区聚居越南来的华人与地道越南人，简直不须学英文也可沟通，就像住在堤岸一样方便。朴鲁说:是的，咱们住到哪里,西人都避之则吉，有一个传说:最后一个离开的洋人家庭，都被嘱咐记得把国旗带走。

谈到在美国置房地产一事，听完把我吓了一跳!朴鲁说:房地产每年课以地沙税一万数千乃平常事，也是人们最头痛的问题，尽管缴清了税，当你写遗嘱给儿女承受遗产，那遗产税一点不含糊，除了免父母各百分之十，余下百分八十须课以百分五十税款，这情形往往使承受遗产者索性把房子卖掉，因此，房地产交易在美国每一刻都在进行，从来没有降温。

我在心中暗忖:越南的土宅税不管你是几层楼，价值多高都只缴税十多廿万,折合美金大概十元，况且又没征收什么遗产税等等，尽管如此，在越南投资房地产,要是一下子卖不出去，银行利息照付已经头痛，按这说法:在美国投资房地产，要是资金不够充足，岂非死路一条?

说话间,车子开往苏春启家。马太亦姓苏，而且字排也有一个春字。我说:今天麻烦你夫妇带我到朋友家，可好这朋友跟阿嫂大有渊源。马太也开心地说:　感谢国治兄让我认识一位宗兄。

苏春启的地址是从电话中套出来的，而此君的电话号码则由郑联南在数天前提供，联南说:春启刚开刀，已出院在家休养。　

我们按址来到苏家，开门的是苏妻陈德爱同学，一见面，主人便说:数十年不见，老江发福了。一面延请咱们进屋，一忽儿，春启自睡房步出厅来，满脸病态的他叫我怎能说“别来无恙”这句客套话　?　

原来苏君患的是盲肠炎，手术后又发现大肠炎，开的口子长达数吋，十分惊人。据了解:老苏一向在邮政局服务，近年因为邮局没生意，被饬令提早退休，住的地方看样子是公家屋，在医院耽了十多天，幸好30万医疗费公家负担，不过,听说也须承受百分之三开支。

苏氏昆仲原本3人，大苏春心和我感情最好,　于1972年当兵,不幸被地雷炸死;　二苏春协和三苏春启于1983年被保领到美国。在越南，他兄弟本来有生产眼镜这门子生意，收入不俗，上飞机去美国之前，二苏把鸣凤街一座刚购置的面街房子献给政权，到美国之后，听说曾经迷路，原因就像我一样不懂英文，又盲又聋又哑之故。不数年,听说与世长辞云云…。

三苏黯然告诉我:半个月前，卧病不起21年之久的黄文,己溘然而逝!

<闲谈美国狗>

有一句极为讽刺的话叫做：宁为太平狗，莫作乱世人。

到了美国，我又觉得：宁为美国狗，莫作穷黑人才适合美国环境。

还在越南时，听说狗的身价竟凌驾男人之上，到底不以为意。　

初来爱德河，拜会首任监护人之家，突然冒出一白、一黑两只庞然大物的绵羊狗，　白狗衔着一具布料洋娃娃，尾随着要递给来客，神态憨厚得极其可爱，管敎我这不喜欢宠物的人也对牠另眼相看，顿生好感　。

昨夜，我夫妇偕同小姨到海滩游玩，一路上也见到行人带狗上街　。　

美国的海滩也别开生面，只见一道宽约10码的水泥桥延伸出海，我一路默数桥上灯柱，约二十多根，以每根灯柱的距离20码计算，全长应该约半公里。

走在桥上，向下可以看到沙滩被人们围绕起来作为球类比赛的收费场地，一路朝大海走去，最尽头是一家餐厅，沿桥有小卖部和洗手间，游人更可在桥边垂钓或观看人家踏滑板在波浪上滑行。

海风吹得人颤抖，还是回头去逛街比较舒服些吧！　

街上店铺的橱窗五光十色，的确叫人目不暇给，不过,所有房屋全都低矮，据说：　店铺不许人们过夜，因此环境自然干净，尤其行人带着宠物逛街累见不鲜，只觉得好像来到另一世界似的。直到开车往回走时，经过一处坟场，小姨说：这坟场埋葬的全是猫狗，里面还时常摆满鲜花。

我心里想：这是什么世界　?宠物世界!　

回到大姨家，忽见大姨房客养的小狗穿一件花衫，听说价值约十美元，同时小姨还告诉我：这小狗每个月的开支百多美元!直敎我听得不断摇头叹息　。

这件事不由得使我想起和朴鲁游洛衫矶罗省的百老汇大街时，但见四周高楼大厦林立，商店一家连着一家，跟香港、越南都没分别；不过，朴鲁说:这里的黑人太离谱了，使百老汇的形象大受影响，我朝他指的方向瞧去，果然见一名黑人青年在路旁的垃圾桶搜寻矿泉水或人们吃剩的饭盒。

“不但如此”朴鲁说：“黑人甚至光天化日之下在街上*爱”。

我说　:　"　警察为什么不干预　"　

“全世界的警察都怕穷鬼，你抓他进监狱必需养饭，而且出狱时，体重减轻还有权控告政府,要求赔偿。黑鬼就希望被抓才有闲饭可吃　”。

<美国坟场>

适度的围墙外面环绕着整洁的柏油路，围墙内绿草铺地，那起伏如茵的曲线层面，展现优美的风姿，把疏落成荫的树木笼罩着星星点点的一束束鲜花徜徉于草地上,吸吮人间的少许温馨，虽然静悄悄地，然而这一片大好风光，乍看就是一座壮丽的公园紧紧地抓住情人们的足踝。

当我步上草坪，赫然见到地面陈列成排整齐而刻有名字的石碑，原来这里竟是美国加州洛杉矶的一座坟场。

大姨把刚买来的一束鲜花放上刻有四川郑甘坤之墓的石碑上。

记得捧着鲜花从超市走出来时，停车场上的士敏土通道，站着一个洋大个子，神情紧张地指着路面一条蛤蚧蛇，示意我们别走过去，此君挺熟练的把小蛇捉个正着。

小姨一脸困惑说：这人难道要养这蛤蚧蛇　?　

我把视线跟着洋大个子一路望去，只见他把小蛇放上附近的一棵矮树，然后拍拍屁股走人，我心底实在纳罕，这洋大个子吃饱饭难道没事做　?

这件事跟大姨到郑甘坤坟前献花一印证，所差别的就只大姨和死去的郑甘坤不枉一场相识，然而这种拜祭又非拜祭，只献上一束鲜花，能济甚事?我心中暗想：这是做给生人看的了，真有这必要吗　?　

放眼这美国坟场毫无恐怖感，因为坟墓没有凸起来的小丘，更没有竖起来的石碑或十字架等等，骤看跟一般公园无异。这美式墓园外表和中国的迥然不同，有关下葬的过程也叫人耳目一新，据说：人们生前可以亲自预购墓穴，一旦死讯传出，立有两名专责人员穿上西装革履，庄严地前来把尸体运走，至于挖掘墓穴一事，更完全机械化，做得干净利落，甚至棺椁下穴的方式与掩埋的过程都做得叫人点头称善。

在越南时，我想象中的美国当然主张火葬，今日所见却截然不同，土葬竟大模大样在市区出现，而且墓园的环境比咱们亚洲人的更胜一筹，方知以讹传讹之不可信也。

<梦圆旧金山>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有一首英文歌内容提及旧金山，说的好像是:我在旧金山有许多朋友，深具感染力。那时的我就因此向往该地，却又深知旧金山座落于遥不可及的美国，从来没敢奢望梦圆旧金山。

踏上美国这块陌生的土地已半个月，样样都觉新鲜，在洛杉矶转来转去，外家的亲人早就全都会面。昨天上午，屋伦市的同学郑联南来电问我：“你上星期说要来屋伦，怎地至今还没见人呀”?

“旧金山的朋友比洛杉矶多”。我放下电话，对老伴说：“此刻人人都来电催促”　。

商量之下，老伴同意我提早独个儿先上旧金山，稍后她才让大姨开车送去相会。

那天早上才八点多，小姨把我送到车站，上了由越南人经营开往旧金山的大巴，　幸好乘客除了越南人之外便是华人老乡，我完全抛掉语言的隔膜，开始时，倒未敢随便和陌生人沟通，超过半日时间，我除了观看沿途景色，捕捉写作灵感之外，　心情到底难以坦然，因为等在前面的顺利或困扰，尚在未知之数。

曾听小姨说过：洛杉矶很少雨，大雨更是绝无仅有，仔细盘算，我来到美国许多天，真还没见过雨，眼前的山呀草呀虽也青绿，却饱含焦黄之意，尤其通往旧金山这条路，跟爱德河归来时大相径庭，这儿的层峦更为重迭，气势亦不凡，而且土地还可种植，唯一相同的就只没人烟。

汽车开到一望无际的平原，左边人家种的是苹果;右边种的是葡萄,尽管跑了许久，呈现眼底的还是美丽平原，有好些处,人们甚至种草，把收获一捆捆四方形的草料整齐地堆在一起，据邻座一位越南乘客说：草料是牛群的粮食，这地方的农庄饲养的牛群达数万头之多，甚至数十万头也不出奇。

听他说得口沬横飞，甚至连死牛被汽车运去埋葬也见证了，真不由你不信。尤其正在这时候牛群真的出现，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人们还搭棚让牛群遮荫。

美国果然有许多与众不同之处，不过这些与众不同绝不能称得上一个美字，单以城市的建筑来说：我住在这里的朋友就认为比不上中国新建的城市，因为美国在当前突飞猛进的建筑业冲击之下，城市的面貌毕竟太旧了，完全嗅不到现代气息。

<钦廉同乡会>

大巴载着我来到圣河西市刚好午后4点15　分，拿下行李，我还须转车上目的地屋伦市。车票上写得明白：屋伦市5点30分；旧金山6点，但是我到达屋伦却只5点15分，尚喜联南兄早就开车到车站等我。　

在这里我和朱有为乃弟朱有仁不期而遇，此君正与偶遇的联南叙旧，虽然比我小了两岁，却满脸风霜，赴美卅多年的他,口若悬河，中英越三种语言说得头头是道。　

回到联南家，才放下行李便与他一家人径赴快活谷进餐，当晚,联南把我送到朱翠屏同学家落脚，在朱家没有网络，稿件发不出去，我略感愀然不乐。　

翌日十点起床，联南夫妇和朱翠屏同学加上我前往屋伦市的燕喜楼饮早茶，然后过访钦廉同乡会，喜得该会发起人之一现职最高常务顾问的吴德成先生和身居副会长要职的吴太太林海珠女士的热情接待，谈了半天，我才知挚友郑联南曾任该会首、二两届会长之职，第三、第四届仍职名誉会长。　

在这里消磨约两个小时，有幸与吴德成先生投契地交谈，据说：吴德成先生2002年来自越南，年龄与我不相伯仲，为人正直，热心公益，乃该会创立人之一　，办事不遗余力，井然有序，吴先生不为私己牟利的作风，深得乡亲爱戴，兢兢业业的精神把同乡会办得生气蓬勃，务使远地来到屋伦市遇上困难的乡亲获得同乡会温情而实际的帮助作出贡献。

同乡会的设立使我想起上世纪七十年代香港出品的李小龙电影唐山大兄的故事，华侨离乡背井，远渡重洋，跑到人地生疏的国外谋生，遇到种种困难，生出许多事端，就因为没有同乡会的照顾、赈济以至生活无着，处于穷途末路的悲惨环境　。

扪心自问，今日的我来到美国，如果得不到朋友的照应，尽管到来的目的纯属旅游，身上带备旅费，却因语言无法与洋人沟通，如此诸多不便，要不是有朋友的关心，岂不吃亏在眼前　？

今日有幸来到美国屋伦市拜会钦廉同乡会，目睹乡亲们致力发扬乡梓情谊的可敬精神，真有立即主动申请加入工作行列的冲动，可惜我既非屋伦市民，更无法在美国长期居留，无缘作此贡献，唯有把心愿带回越南，向凡我乡亲广为推介同乡互助互爱的精神是多么重要　。

(本文衔接:由爱德河到加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