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落寞的早晨,无意中翻起一路走来留下的旧物,忽然看到几本毕业纪念册,纸张已经黯淡黄褐,照片犹如褪色的秋景,留言的字迹更像冬日的枯枝于寒风中了。摩挲良久,颇有恍如隔世之感。其时温暖伴着惆怅,幸福伴着心酸,直袭心胸。我于凄然的陶醉中收起早已伤痕累累的思绪,放眼窗外,就在这个混沌的秋日,我望眼欲穿:你们在哪里啊,你们还好吗?
一
南方的山清水秀总是孕育出慧智灵动的翩翩少年,勇智,这个江西宜春的小伙,内敛而聪颖,诚挚而友善,怀着一颗倔强的心,始终一副温顺的脸,江南多才子,内心无论起多大的波澜,表面却仍风平浪静一切无现,只把所有的情思诉诸笔端,如此,才子如何不才?
傍晚去看夕阳,却看见一弯冉冉升起的新月,寂寞地挂在老树梢顶。没了醉人的斜阳,多了迷情的月亮,谁说不是另一种收获,另一种惊喜。只管走吧,上帝关了你的门,必定会打开你的窗。
一种随遇而安的豁达,一种淡然处之的包容。缘起缘散,宜春小伙收放自如;舍去得来,江南才子顺水顺风。
招来羡慕是自然的,在别人的羡慕中平静如水不易得。
勇智做到了。我思我行,我行我思,管尓东西南北风,我自乘着我的心船,不偏不倚,不急不躁,稳稳地前行。
学士,硕士,博士,一路走来,步步抢得先机,处处风景独占。
嫉妒吗?嫉从何来,妒有何用!
没有一股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定力,没有一种风起云涌自垂钓的沉着,鱼和熊掌岂能兼得?
勇智如愿的进入了军事科学院,如愿的觅得一江南婉约女子为妻,事业有成,家庭和美。
祝福勇智!
二
这是北方的一个小县城。华北平原,一无遮拦,除了几棵树还是几棵树,在那个改革开放刚刚兴起的年代,树仿佛集体约定几乎一夜之间离开了林子,家家户户在自己的田野里畅想着靠土地翻身的梦。
漫天风沙没有了对手的阻挡,更加的肆虐。
没有一张润润的脸,所有的皮肤如风干的果,肉僵而皮松。
直到遇见了她,一个教师世家的女孩。
是在高二,学校开始分科,我稀里糊涂的报了理科,却歪打正着,很侥幸的与她同班。
大凡有修养的女孩都是暗藏引力的,她也不例外,成了男生竞相追逐的对象。尽管她旁若无人,尽管她不以为然,男孩涌动的激情却从未减弱。
我正坐在她的后边,抬头就是她的背,她的永远齐肩的短发。多想看看那张满是理解,满是宽容,满是羞涩,满是清纯的脸啊,但我正坐在她的背后,我只有她的背影。
张志全,感谢这个留级的个子矮矮的大男孩,他很俗气的写了一张语言很是俗气的纸条,拜托我在合适的机会塞进她的抽屉。
我岂是偷偷摸摸之辈,何况纸条非我所写,我心虚什么。课间休息时间,几乎从没见她离开过座位,男孩们私下经常很是失望的抱怨:她坐的不累吗?她怎么就不去厕所呢?想趁她不在悄悄地干活实在无机可乘,与其让别人怀疑纸条有出自我手之嫌,何如光明磊落的直面直言!
下课了,我勇敢却不无胆寒的轻敲了她的背,她转过脸,一脸的笑意,水润润的脸上似乎满含着渴望:“有事吗?”“张志全写的纸条,让我代转给你。”我声如洪钟,她的一张笑脸却在我的声音里忽然转黯,似乎抱怨的剜了我一眼,静静的转过身去。
教室里传来一阵阵哄笑的声音。
我本情痴,爱情的白痴,正如苏轼 “前尘往事断肠诗,侬为君痴君不知”所言,对她的笑我至若惘然,更别说深究。
一次,我感冒的很是难受,鼻子总是堵塞,于是也就不停的发出鼻子吸气的声音,像哭。她突然回过头来,很是关心的问:“咋啦?”我抬起头,眼睛对视的瞬间,她忽的笑了:“我还以为你在哭呢,原来是感冒了啊!”一种很释怀的笑弥漫在她润润的脸上,当她又把背影给我的时候,我突然一袭暖流遍布全身。
我向来是不轻易表达内心感受的狂放之人,虽然情愫蠢蠢欲动,但都在我看似豪放的外表下藏得极深,我恋着,却不说,她恋着,却痴等。
毕业如期来临,我们一个西北一个东南,大学四年一直演绎着孔雀东南飞,只是代传情的老套的爱情故事。
谁也没说透。深藏着,发酵着,变得淳而底蕴。
七月,分别的季节。作为一名身着绿色戎装的军人,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大山深处。
再见,已是两年以后。辗转,费尽了周折,使出了全身力气,才又获取了她的消息。
一个寒冷的冬日,我意外地站在了她的面前。惊喜,从她润润的脸上丝毫不加掩饰的洋溢而出,手忙脚乱,张口结舌,不知所措,我用什么词汇才能形容我们重逢的瞬间?
急急地把我领进她租住的小屋,买菜,做饭,几瓶啤酒,弄丢了六年的思念。
别时容易见时难,既是重逢必定说再见。冬日的雪地下,送,一程又一程,泪,湿了复又干。她扬起的小手,她通红的小脸,从此成了永远的记忆。
爱,就要说出口。我,一直没说,她,一直没言。
没有故事中皆大欢喜的结局,一次漫长的恋爱过程中途夭折。
她等不到我的表白,一个并不心意的男孩娶她为妻。
她没有告诉我她结婚的消息。
此后,我频繁调动,居无常所,她单位合并,地址已换。
是天不佑人,还是人不随天?
事隔多年,旧事重提,仅是缘于,对你的思念,对我的深谴。
祝你一路平安!
三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待残荷听雨声。这是《红楼梦》中黛玉最爱的两句古诗。
你因了性格而痴爱红楼,又爱屋及乌,迷上了黛玉,从此,你走上了黛玉的抑郁之路。
可惜你是男儿身,黛玉尚能待字闺中,不染尘世,而你,把你的不满足不安分不妥协写在纸上,形于动上,时时一副叛逆的“嘴脸”,事事一副江山我独行的霸气,世道岂能容你,世风岂能载你?
沉默是金。你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即是爆发还是沉默吗?
“6.4”学生动乱,你走向街头,摇旗呐喊,感情外露的你让每个人都看清了你在大是大非面前站在了哪一边。你被学校除名,提前结束了你的军校之旅。
卧薪尝胆,破釜沉舟,你埋头苦读一年,终于东山再起,如愿以偿的进入了某名牌大学的中文系。你成立文学社,组织各种专题稿件,带着你的社员们游走于社会敏感地域。你如此,学校又岂敢留你,你又一次被逐出文化的摇篮。
“满眼都是金钱至上的景致,除了‘钱文化’在前进,一切文化都在倒退。”你发出了愤怒的吼声。文字是你投向黑夜的匕首,“怪异”的行动是你反抗现实的搏击。但四周都是坚硬的壳啊,你能刺的破,你能冲得出?
气馁不是你的个性,破茧而出才是你永恒的信念。
“也许我形不成力量,也许我唤不来飓风,但我是微风,轻轻地拂过,能让人稍许的感到一点凉意我已经知足并为之感动。”
踯躅独行,是你一直保持的身影;斗士的身姿,是你留给世界的雕塑。
所有阴暗的场所,哪里曾少了你的声音。
我又看见了你,在论坛里,你说:“钓鱼岛这可怜的孩子!”
你,难道不是可怜的孩子吗?
成素,我的好战友,有光明就有黑暗,有下雨就有天晴,回归平静吧,安一个家,找一个风雨同舟的媳妇,在这个构建和谐社会的伟大时代里,去步陶潜后尘吧,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才是你安全快乐的港湾,何必总弄出些不和谐的声音?
祝你安然无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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