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月儿悄悄地爬上树梢。在落地窗前独坐，看着夜色沉沉睡去。点一支熏香，放在香炉里，熏衣草的味道，在客厅里弥漫。人仿佛怒放在花丛中。赏花，闻香。喜欢这样的味道，舒缓身心，把心沉下去，还内心一片宁静。浸在这样的夜色，想念一个人，读一本喜欢的书，听一首动听的音乐，品一杯上好的茶，的确是一件浪漫的事情。

望着如水的夜色，想起清晨那个电话，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那个电话是远方军营里的号角划过天际之后响起的。此起彼伏的。玲的电话。好几年没有联系的朋友。望着显示屏里的名字，我的心，惊了一下，接通。“喂。”无人应答。　“喂。”还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只听到一片嘈杂，似在公交车上。无疑碰错了键，电话自动拨出了，这样的事情很正常的。我挂断电话。脑海里浮现出玲的影子。高高的个子，发黄的短发，右边的头发自然地向上翘起。单单的眼皮。一说话，脸就红，一笑，就捂住自己的嘴，很腼腆的样子。像个日本女人。不过没有日本女人精致，略显魁梧了些。

玲是我的初中同学。上初一时分在一个班，又因为回家的路有一段交集，才很自然地熟悉，然后成为朋友。放学回家的路，有交集的不只她一个，男女同学一共六七个。早晨不是和革遇见，就是看见梅。总之，独行的时候很少。因此，特别是放学的路，成为我们一天紧张学习之后很幸福快乐的时光。我很少讲话。总是静静地听他们说笑。偶尔，也插上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至少不要别人以为我的另类。

人的一生里，童年生活最是无忧无虑的。可是，到了初中，随着人的长大，有些早熟的孩子开始怀揣了心事。玲什么时候有了心事。真的很难说清。总之，到了初三，学习越紧了，她的心事越多了。很爱说笑的她，开始少言寡语了。最奇怪的，每次我们放些回家，她和一个叫达的孩子，总是落在我们后面。一次，两次……我隐约感觉有什么不对。有时好奇地回头。他们两个人，并肩走，不过拉开两个人的距离。玲总是低着头，红着脸浅笑。当着我们的面，玲和达说话很不自然。想看达，可是又很不好意思。我隐隐约约感觉，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那个故事的名字叫早恋。我经常看见两个人早晨同行，像约好了一样。不过，我会和梅知趣地在他们后面，拉开很远的距离，向学校的方向走去。我从不过问玲。

有一次，玲对我悄悄说：“革很喜欢你。”

“是么？”我笑了。

“不过革说，你不是那样的人。”她说。

我从没有想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男孩子。我还小，我想上高中，想上大学。学习是我那时最重要的事情。

人一旦有了目标，她就会摈弃一切杂念，静心做自己喜欢，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个时候，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我唯有专心读书。那些情，那些爱，似懂非懂的，离我真的很遥远。当玲和我说起革的时候，我什么话也没说。什么感觉也没有。其实，以现在的经历想起革，聪明过人，很男人。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们两个人是班里解数学题的高手。我和他只限于数学课上的较量。

有一天，两个人都没有上课。我几次朝她的座位看去，依然空空的。预感，一定被班主任老师找去训话了。听同学说，他们两个人的家长也被请到学校。两个人分别在不同的实验室写检查。下午，两个人回来上课了。玲的眼里，没有眼泪，依然很甜美的样子。京也是，很自然。我们谁也没有去评论，依然放学一起走。什么事情，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玲有个姐姐，当年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玲的学习也很优秀，母亲期待着她也能像姐姐那样考个好大学。没有想到，在成长的道路上，玲节外生枝与早恋撞个满怀。这早恋，来的真不是时候，偏偏在初三最关键的时候遇见了。来不及洗去早恋的印记，中考就来了。

爱情。是一棵会开花的树。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花开，什么时候会花落。那棵叫爱情的树，总是在人生的某个渡口等着你。在你的面前，落满了花朵。你不得不寻香而去。迷失在那条落满鲜花的小径里。那是一棵开花的树，遗憾的是只会开花，不能结果。

青葱岁月里的爱情，就是一棵不能结果的树。有人说，早恋能激发两个人的斗志。对于初中的孩子，似懂非懂的。早恋对于他们无疑是两只迷途的羔羊。他们迷失在人生的路口，一旦走丢，再也不能回头。人生是不能返程的。错过了，后悔也只能一声叹息。

那一年，我如愿考上一所重点高中。玲上了一所职高。就这样，天生聪慧的她，迷失在早恋里，与高中擦肩而过。我不知道京去了哪里。只知道两个人毕业后再也没有联系过。

再次遇见，是十多年后，在一次下班的途中，那个我们每次放学分别的十字路口。在那座石桥上，隐约听见有人轻唤我的名字。我扭过头去。一个很胖的女人，冲我笑。我看了她好久。我礼貌地冲她微笑，在记忆里寻找她是我生命里的哪个遇见。

“不认识了？”她说。

我惊呆了，那浅笑，那微翘的短发。是她。真的是她。“你啊。好多年不见了。”我说。

“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原来的样子，我一眼就认出你，跟着你走。”她说。

“变了，变了。岁月催人老。”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还住在这里？”她问。

“是的。四环还有一套房子，我喜欢这里。住惯了。你呢？”

“和我妈住在一起。”淡淡的愁云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

少年时，我去过她的母亲家。两居室的房子，不大的面积。一座过去的老楼。

多年不见的相见。有惊喜，有陌生。这期间，每个人都经历了很多的故事。有些故事只能种在心里，不要去问。不要轻易地揭开别人的伤疤，让别人再次疼痛。

道别时，我们互留了手机号码。记得那年春节，我们彼此问候了节日。一晃几年过去。不记得我们何时重逢。只记得，那一年春节过后，我们再一次把对方忘记。人生旅程，总是习惯了新的朋友来了，旧的朋友去了。循环往复。偶尔翻看手机里通信录的时候，看到她的名字，那个刹那会想起她。想起玲，我的生命里，她曾经来过。她是开放在我青春岁月里，一朵永不凋谢的花朵。

今日，看到她无意拨出的电话，我感动了好久。我的名字，在她的手机里，一直一直地存在。几年了。她还在记忆着我。没有把我从她的生命里删除。时过境迁，我依然在她的生命里驻足。而我，从没有让她，我亲爱的玲，在我的飞信好友里出现过。

泪，不由自主地落下。自责。思念。

我打开电脑，在飞信里，输入玲的电话。写下如下的留言：雨，想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