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省城西南方向三十五公里有座山,名叫嵋山,山上有个叫清静庵的尼姑庵。这里与繁华的都市不同的是,此地极为幽静,山清水秀,山上终年云雾缭绕,如同人间仙境。
清静庵坐落在嵋山之巅,庵里的女主持名叫惠云,今年六十有五,因年轻时曾接连遭受感情的打击,遂看破红尘出家为尼。两年前,清静庵的老主持尼师圆寂后,惠云师傅升级做了当家主持,管理清静庵。虽然如此,但她却只管着一个人,因为,整个清静庵连同她在内,也只有两个人,另一个是她的弟子静怡。
这天,从山下来了一个年轻少妇,一进来便跪在惠云师太的跟前,恳请收她为徒。惠云师太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容貌清秀、眉宇间隐含淡淡忧伤的少妇,猜她一定受过什么打击,或许和当年的自己一样。便问她为何要出家。少妇仿佛有难言之隐,一直不愿直言,只是再三恳求收留。
惠云师太沉吟片刻道:“不是老衲不愿收留,只是,我看你尘缘未了,与我佛无缘。”说罢让静怡送客。
少妇听了急切地哀求:“小女子真心要求出家,请师太大发慈悲,成全小女子。”
惠云师太上前一把将她拉起,问:“你一定是碰到什么不如意的事,不妨说出来我听听,我再考虑是否收留你。”
少妇思量再三,轻轻叹息一声,方才说出了心里的苦楚。
原来,这位少妇姓李名琼华,今年二十五,家住离此不远的张家湾,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与丈夫和睦恩爱,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婚后一直没有生育,虽然丈夫不是很在意,然而皇帝不急太监急,丈夫是家里的独子,婆婆一直希望她能给张家生个男孩传宗接代,便多次催促小两口上医院做检查,检查的结果发现李琼华子[gong]有异常,怀孕的几率为10%,也就是说希望不大。
一听说媳妇不能生育,婆婆从此对李琼华没有了好脸色,整天指桑骂槐,说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还要占着个鸡窝。那意思相当明白了,要她挪出窝来给能下蛋的母鸡。李琼华德丈夫非常喜爱她,不愿因为这个而离婚。婆婆便整天寻死觅活,以死来威胁。李琼华见婆家实在呆不下去了,迫不得已,这才想到了出家。
听了她的遭遇,惠云师太十分同情,叹息一声:“不能生育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婆婆不该如此决绝。我只能暂时收留你,却不能为你削发,待日后你婆婆想通了,你还得回到红尘中去。”
说罢,让静怡带她去换上僧衣僧帽,安排住处。
李琼华见师父同意收留,忙给惠云师太叩头谢恩。
从此,李琼华便以待出家人的身份,栖留在了清静庵。她的法名叫静修。虽然穿上了一身的僧服,却难掩她原来的秀美。平日里静修与师父师姐一同参修佛法经纶,然后便是和静怡一同管理庵子后面的菜地。庵中除了香客们敬献的少量香资,经济来源有限,日常用度还得自己解决。
这静修自从来到清静庵,静怡便不再感到寂寞,自此后,一成不变的青灯黄卷的枯燥生活,平添了些许微澜。姐妹两白天一同在菜园子里劳作,晚上一同修习佛经,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庵子后面的菜园子,与附近山民们的田地紧挨着,时常会有些不怀好意的山民,上前与静怡静修两人搭讪。但惠云师太的庵规森严,禁止她俩与山民交流往来。
七月里的一天,惠云师太将两个弟子叫道跟前,对她俩说:“为师几天前接到你们师叔惠悟的书信,让我前往九华山参加佛学交流研讨会,来去大概需要个把月的时间,我走后,你们俩要好自为之,自觉参禅悟经,不得荒废。”
静怡静修同时恭敬地回答道:“弟子谨遵师命。”
自从师父走后,一开始静怡静修还能自觉严守师训,除了坐禅诵经外,再就是一同管理菜园子,然而这种宁静的生活,也在不久被打破了。
这天,山下来了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一见到静修,高兴地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老婆,我终于找到你了,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让我找得好苦。”
那静修陡然间看到丈夫,脸上说不出是惊喜还是难过,稍怔片刻,从丈夫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将自己关在里面,任凭男人在外面如何恳求,就是不开门。
静怡见一个大男人在庵堂里吵闹,上前对他说道:“施主有事好好说,如此大声喧哗,佛祖怪罪下来,恐担当不起。”
男人忙拉着静怡的手道:“姐姐帮帮忙,她是我老婆,就因为跟我妈吵了几句,便赌气跑了出来,求姐姐帮我劝劝她。”
看那样子极诚恳,就剩没给静怡磕头。静怡心一软答应了,说道:“原来你就是师妹的丈夫,你稍安勿躁,在外面喝杯茶,我去帮你劝劝。”
一会儿,静怡出来对男人说:“她答应了见你,有什么话快点说。”
男人很高兴地进去了,过了很久,见两个人一同出来。再看静修的脸上溢满难得的笑容,她将静怡拉到一旁,悄悄地对她说道:“我男人说,婆婆已经回心转意,说只要我们愿意,可以领养一个孩子。”
静怡听了也为他们高兴,说道:“师父她老人家早有预料,我也祝贺你们夫妻重新团聚,只是师父外出未回,你要走也得等师父回来,当面辞行。”
静修点头道:“嗯,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黄昏时分,静修送别丈夫下山后,正欲关上庵门,只听有人在喊:“师傅且慢关门。”
静修吓了一跳,以为有人要打劫,仔细一看,见是两个衣着时髦的年轻姑娘,便问:“两位女施主有何事?”
两位姑娘一进来,便跪在地上道:“我们要出家为尼,求师傅收留。”
静修为难地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师父外出云游未归,你们过些时再来吧。”
两位姑娘跪在地上不起:“我们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走,师傅一定要答应我们。”
正僵持间,静怡从里边走出来,问:“这是怎么回事?”
静修将原委对她说了,静怡思虑片刻,道:“你们二位且站起来说话,如此我们承受不起,会折我们的阳寿。”
两位姑娘站起来后,一位说道:“我们两个是长江大学艺术系的学生,我叫张嫣,她叫肖然,同时爱上了一个男人,也是一个系的。我们都不愿放弃,也不想因此伤害对方,所以很痛苦,想了很久,才决定一同出家。”
静怡感到哭笑不得,道:“阿弥陀佛,两位为情而困,便要出家为尼,是否有些仓促?
两个女孩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我们是诚心诚意要皈依佛门,师傅若有怀疑,我们现在就削发。”说罢,张嫣从随身携带的行囊中掏出一把剪刀,与肖然互相剪了起来,只听得剪刀“咔嚓”“咔嚓”声响,一缕缕乌黑的青丝便落满地上。静怡来不及制止,被她们的举止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无可奈何地道:“既然如此,我也只得将你们暂且留下,至于是否收留你们,这要等师父她老人家回来后,再做定夺。”
张嫣和肖然听了,高兴地跳了起来,互相对击一掌,说了声“耶!”
静怡见了,暗自叫苦,摇摇头只得为她俩去安排住处。
次日,两个新来的姑娘在院子里洗衣裳,边洗边往对方的头上洒水,嬉笑打闹。静修从两人身旁走过,肖然一把将她拉住:“哎,师姐。”
昨天都在喊师傅,今儿个变了称呼,静修停下脚步问:“干嘛?”
肖然用眼神向她一挑:“师姐,你有那个没有?”说罢用手比划了一下。静修仍然不解,茫然地问:“什么东西?”
张嫣在一旁急了:“哎呀,肖然的大姨妈来啦,问你有卫生巾没?”
静修听罢脸顿时通红:这俩女孩怎么如此开放?忙回答说用完了,让她俩自己下山去买。张嫣和肖然听完,连衣裳也不洗,放下盆子便下山去了。
正午,静怡做好斋饭,仍不见两个时尚小师妹回来,于是来到山门外,只听到一阵歌声从山下随风飘到山上,不一会儿,那歌声便到了跟前,原来正是两个新来的时尚师妹在放歌,她们两个一人塞着一根耳机,手里提了一大包的食品,边哼哼还边啃着泡椒鸡翅。静怡见了浑身一哆嗦,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罪过,出家人怎么能开荤戒?快把它扔了,千万不要带进佛门净地来。”
张嫣递过一根鸡腿与静怡:“师姐你也来一根,这是麻辣味。佛祖曰: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心中有佛,吃狗肉也无所谓。”
静怡被她的奇谈怪论感到惊讶,扒开递过来的鸡翅,像躲避妖魔似地跑开了,身后,传来两个女孩的哈哈笑声。
夜晚,一轮明月撒进窗子,静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房间一点动静都没有,两个时尚小师妹白天闹够了,这会子可能都进入了梦乡。但她怎么也难以入眠,想到不久又可以和丈夫幸福团圆,她又急切期待师父快些回来。
一夜无眠,第二天,太阳升得老高,静修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刚走出院外,便听到清静庵外面异常热闹。她走近一看,原来是张嫣和肖然在林中办起了音乐舞会,又是唱又是跳,还有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加入其中。
静怡见到静修,将她拉过一旁,悄悄告诉她,那小帅哥就是让两个时尚女孩着迷又疯狂的大学同窗,不知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静修感到无法理解,想上前制止他们在这里胡闹,没想到那小帅哥见了静修,竟然缠着她一起跳舞,正纠缠不休时,这一幕恰好被前来接静修的丈夫看到,顿时勃然大怒,两个男人就在佛门净地大打出手,从庵外一直打到庵堂,直打得经幡乱飞,泥胎佛像脱落,四处香灰弥漫,一片乌烟瘴气。
正当他们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外出云游的惠云师太恰好回来了,一见到这般场景,惊讶得倒吸凉气,没想到离开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清静庵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吓得她口里不住地直念“阿弥陀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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