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屡屡的饭香侵扰了我的梦。睁开眼，依然是夜色，只是淡淡的黑。屋子里安静似水。他正在我的身边熟睡，手搭在我的身上，似乎这样，才能安稳。这，是他惯有的习惯。那饭香是从楼下飘上来，然后游进我的房间的。楼下一层，住着一对年轻的中年夫妻，两个人都没有正式工作，养着一个正在上初中的孩子，小日子过的很是辛苦。那个高个子女人卖过鞋，卖过菜，也在居委会帮过忙。男人总是在家，游手好闲的样子。他们的生活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是，我偶尔晚间回来，总是看到两个人拉着手，在路边散步。满恩爱的样子。

这对夫妻，是我朋友的一个叔伯亲戚。儿时，我和朋友还有她，曾在朋友家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跳过房子、皮筋……后来，我一直行走在求学的路上，在时间的悄然流逝中，我们彼此都在长大，彼此之间，都在一点点把对方从记忆中遗忘。童年的友谊，似乎从没有存在过。听说，她在一个并不景气的工厂上班，工厂裁员，没有文凭的她，无疑失去了工作。她的婚姻并不幸福，男人打她，她想过离婚，但是为了孩子，还是依旧生活着。我看见的他们，也许，经历了生活的磨难，重新认识到家庭的意义，又安心地在一起经营着在我看来幸福的婚姻。

童年，我们本来并不是邻居，只是通过朋友相识，偶尔在一起玩耍。在城市的发展中，随着土地的征用，拆迁。我和朋友离得很远了。一年到头未必能够见一次面。可是，却和她成为了邻居，而且，在一个楼门。世界很大，又很小，茫茫人海。本以为短暂的友谊没有延续，谁知，又重新相识。相识的今天，物是人非。人，还是那个人。不同的，那张年轻的脸，落下了生活的沧桑。

半年前，曾去过她的家。凌乱不堪。家具都老掉了。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屋内饭后的酒气在里面弥漫，男人红着脸。口齿有些不清。这样的屋子，显然，比他们的年龄苍老。只要看一看居住的房间，一家人的生活状况，不用多问，就已经清楚了。

为了生活，他们将阳台开辟出来，租了出去。一个三居室，经过几天的改造，本来是一家居住，现在已经变成了两家。诸多生活中的不便，也只能在这种无奈中去适应。因为，再难的日子，生活还要继续。想必，那阳台一定变成了厨房。这饭香掺杂着淡淡的香油的味道。我想象不出，陌生的两户人家，如何在一个三居室的房子居住？陌生的家庭。一套房子。合住。这样的日子，一定在不便中，从新鲜到忍耐再到习惯。一切，就为了那一个月两千元的房租吧。一个为了省，一个为了赚。不多，但对于这样的一个家庭，既是一笔可以承受的支出，又是一笔不少的收入。

有时外出回来，她家老旧的防盗门大敞着。我看见客厅暖气片上挂着一幅结婚照。纸质的，挂历那般大小。一对年轻、陌生，新婚的夫妻。男人很魁梧，说话，做派，不像有多少文化，好像从事装修。每次上楼，偶尔，那个女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我是被这缕饭香惊醒了。躺在床上想着。夜色慢慢褪去。天露出鱼肚白。我不知道做饭的人家，在哪里工作。早点？不到五点钟的早点，似乎早些了。这早点的味道，已经有一段日子，总在这暗黑的夜色里，悄悄地窜进我的房间。以前，我怀疑是顺着厨房的管道钻来，不是，真的不是。是阳台，那被改装成厨房的阳台。那味道，是从那里飘来的。总在夜色中悄无声息的钻进我的鼻子，打碎了我的美梦。

五点二十。琵琶语。我的闹铃。

留恋床的温暖。懒懒的在床上。穿上衣服。洗漱。做一份早点。面包。培根。牛奶。很简单。不习惯在外面吃。更不会在街边买煎饼果子，包子……总感觉不够卫生。真的要吃，也是要到肯德基和麦当劳，或者沿街那家马兰拉面。

他起床，洗澡。

我，收拾房间。一切归位。

吃早点。

六点二十分，下楼，开车。新的一天的忙碌，又重新开始。

单位离家不远，开车也就十几分钟的路。堵车，已经吓怕了自己。曾经堵在家附近。堵了三环，堵二环。一堵就是一个多小时。迟到，五分钟100元。很值钱的迟到。想想可笑。被动迟到，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宁可早到，也不想迟到，堵在途中，如身在火中煎熬。宁可早些，也图个心安。

在路上行驶。遇到红灯停下。沿途的公交车上，随处可见穿着白色、蓝色校服，背着书包的少男少女。他们站在汽车窗前，漫无目的看着窗外。也有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补睡眠的年轻人。唯有那些挂着老年证的老者，精神气十足。

忙碌，紧张，这是都市人的生活。每一天，就像上了发条，不停地在时间的跑道上奔跑。马不停蹄。学生在求学的路上，靠着不足的睡眠——对身体的摧残，上学，补课。成人在生活的途中，为了一份安稳的工作，遵守着清规戒律，陪着笑脸。当你面对生活的压力，你会发现，生活并不全是阳光灿烂。卑微地活着。这也是生存之道。正如那对夫妻。生活的艰难，依然过着一天又一天的生活。

周末爬山。车上，全是去香山登山的人。年轻的，中年的，老年的。年长的有82岁了。在车上，七十多岁的老人给八十多岁的人让座。看着那一派祥和，我的心里说不出的感动。谁是最幸福的人？是那些退了休，身体依然硬朗，到处游山玩水的老人。他们的生活，是真生活。无忧无虑的日子，才叫生活。生，是为了活。活，是为了享受。日常忙碌的上班族，即使休息了，也想睡个懒觉，哪还有心情，踏青，遍访名山大川。即使轻松了，也永远附加一个前提条件：暂时。即使休息了，24小时开机。待命。生活在家里，心还在工作进行时。何来放松？

我和朋友算着退休时间那些漫长的等待。等待的，是衰老。衰老了，自由了，轻松了，可是青春的容颜已经远去。我们在用衰老的容颜，等待着一份自由的人生。这是福还是祸？

什么是幸福的人生？轻松地工作着，快乐地生活着，年轻漂亮着，身体健康着。轻松地工作，这是上班族的一个梦想。青春张扬着，这是年轻学子的奢望。不同的年龄，背着不同负重的行囊，行走在生活的路上。一路走，一路将沉重放进行囊。轻松，只能用乐观的心态安慰，无奈的微笑掩盖。有一天，当你真正卸去身上的行囊，背驼了，腰弯了，脸上也爬满苍老的皱纹。

每个人，过着自己的人生。每个家庭经营着自己的生活。无奈，痛苦，幸福，喜悦，组成那些不起眼，转瞬即逝的日子。每一个日子里，写满不同的，或长或短的故事。喜怒哀乐，甜酸苦辣，凝结为两个字：人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