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往事，便想起年幼时在村子里看到的一个耍猴老汉。那老汉演出装备极其简单，手里牵个猴儿，提个锣，身背大布袋，就一村挨着一村靠着耍猴演出乞讨。

铜锣当当敲起来，猴儿警惕地环顾四周，一边走一边左右打量着，因为四圈围满了看热闹的孩子，嘻哈推搡着紧跟老汉和猴儿。门前的看家狗一见这阵势，不安地狂吼起来；猴子吓得躲在老汉身后，早有多事的小孩跑到屋里通报家主：“耍猴的来了，你家的狗老是叫唤。”家主走出屋子制止看门狗的不友好行为，拿块饼子递给老汉。老汉接过饼子放在布袋里，对着猴儿说：给这位热心肠的大姐敬个礼。那猴儿就乖乖敬个礼，施舍的人看猴儿乖巧可爱的样子，乐得合不拢嘴。老汉再让猴儿表演一连串翻跟头，锣声敲得越紧促，猴儿的跟头就翻得越卖力，一个接一个，看的眼花缭乱，引来孩子的惊呼和赞叹声，掌声。末了，老汉对施舍的家主又是千恩万谢，猴儿也学着人样，频频点头作揖。

也不是谁都乐意施舍，就有那样的人，打进门起一直绷着脸儿，好像谁欠她几百吊钱似的。猴儿不停敬礼作揖，老汉也是堆着满脸的笑容，弱弱说了一堆请多包涵，求你行个方便之类的卑谦话语；牵着猴儿从堂屋的门口跟到厨房，又从厨房跟到柴垛跟前，那女人始终一副冷淡漠然的样子，自顾扯她的柴禾，忙乎她手里的活儿，面对老汉乞讨的眼神，视而不见。猴儿不明白事理，以为是自己没当好班，不等主人手里锣响，就自主翻了几个跟头，竟也没有讨好这个家主，一口饼子也没得到。看热闹的孩子也瞧不下去，故意对小猴说：又不给你饼子吃，还翻啥跟头呢？白忙活一通，老汉有些失望，但也不说什么话儿，想必这样的人家一路走来也并不少见。聪明的猴儿茫然跟在主人身边，不知是否懂得乞讨的心酸。

老汉对待猴儿就像一个孩子，走的路多了，怕猴儿累，便把它抗在肩上。猴儿知恩图报，虽然不会替老汉捏捏胳膊，锤锤肩膀，却把老汉的帽子拿下来，戴在自己头上，把老汉的头发胡乱的扒拉着，替老汉清理头发里灰尘呢。老汉的头发里也不见得有猴儿要找的灰尘，可这是猴儿对心爱的主人最好报答了。有时老汉抽个烟，猴儿也会拿过来抽，撅着嘴巴，喷云吐雾，和人一个样；有时又会对着人群龇牙咧嘴，不知是兴奋还是显派精明，那神情真是搞怪又有趣。

小孩子自然喜欢看耍猴，只是没有钱和饼子捧场，但绝对是捧人场的主力军。从村东跟到村西，一个庄子跑完了，耍猴的老汉要赶往下一个村庄。孩子们还是依依不舍。老汉慈祥操着外地口音说：“回家吧，吃完饭要上学了，再跟，迷了路，回不了家啦。”又让猴儿跟孩子们敬礼，握手，翻跟头，算是送给孩子们乐此不彼捧场的礼物。

目送着老汉和猴儿，看老汉又把猴儿抗在肩上，身影在空旷的路上显得有些凄凉，但是人猴相依，有情有义，背井离乡的路上也并不孤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