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去没提前通知家里,因为怕父母等待。车快到时,才给家里打电话。可还是在村口看到了笑盈盈守候的父亲。 母亲说,父亲已经习惯了,一听说我们快到了就赶忙往村口奔。
已经年近古稀的父亲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来来回回奔波于车站与家之间,不是接哥哥就是送姐姐。我家离车站十来里路,那时候通往省城的车一天就一趟,而且是早出晚归。每次走的时候就得凌晨四点多动身,父母则三点多就开始给准备所带的东西还有早饭。回来时晚上八点才到车站,有时遇到堵车或者有事晚几个小时都是常有的事。可父亲总是早早的就去等候,无论酷暑还是严寒。后来慢慢谁家都有了车,才结束了父亲凌晨急急的送,深夜焦急的等的辛苦。
如今,父亲越来越像个孩子,每次我们要走的时候,他都会偷偷掉眼泪,尽管他尽量装出笑容满面的样子,可还是无法逃脱我敏锐的洞察力。每次让他们跟我们一起来城里,他们都不肯。我知道他们是舍不得养育我们的那块土地还有村里的乡亲们。
这两年,父亲年纪大了,家里的地和果树就都给叔伯哥哥们种了。可父亲却还是时不时去锄地,去施肥,去剪枝。有一次,我打电话回家,妈妈说父亲病了。原来是他一大早下地累病的,他怕那些哥哥们管理不当,总还要亲自动手。我对他说“别管了,爱怎样怎样吧,反正以后我们也不可能再回去侍候那些土地和树了,到时候还不知是谁的呢?”“不管是谁的,都是国家的,土地和树不能荒废。”父亲生气了。
母亲说:“你们别管他了,他闲不住。自己不种地了,可一点也没清闲,不是帮张三家,就是帮李四家。最可气的是,还总当无名英雄,从来都不让人家知道就把人家的活儿给偷偷干了。”呵呵,父亲是有这样的“毛病”,记得小时候,我和父亲一起去浇地,他不吭声就把小红家的桃树地给浇了。小红爸爸瘫了,妈妈跑了,爷爷和奶奶岁数都大了。
后来,小红对我说:“燕子,你相信有神仙吗?我家西坡地的那块桃树,一连几年都是神仙帮我们浇呢。真的,不骗你,我奶奶也这么认为。”我笑了。
父亲老实,不曾与人发生争执,除了我十岁那年,他和邻居家发生口角那一次。
那时父亲生病在县医院住院,母亲在那儿照顾他,家里只剩下我们几个小孩子。邻居家盖新房子,把我家留的出水沟都占去了。父亲回来时,他家房子都盖的差不多要完工了。父亲找他们理论,开始他们还强词夺理,胡搅蛮缠。十五岁的哥哥拿出铁锹要与他们决一死战,被父亲阻止了。后来,听说父亲要告他们,这才一趟一趟来我们家赔礼道歉,跪地求饶。最终善良的父亲还是原谅了他们,我们那块水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后来,他们自从盖新房子后,家里接二连三发生倒霉的事情。父亲总是不计前嫌,帮他们锄地,给果树施肥,打农药。他们生病时帮着去找大夫,他们不在家时,还帮着喂猪,喂狗,喂驴。他们很迷信,认为家里不平安是因为房子的缘故,不出十年又重新翻盖了,因良心发现把抢占我们的水沟又主动归还了。
父亲对身边每个人都特别善良仁慈。记得姥爷生病时,因得的是食道癌,什么也吃不下。姥爷想吃罐头,父亲就一箱一箱给他买,想吃冰糕,那时村里还没有小卖部,家里更没有冰箱,父亲就去十几里远的镇上,买了冰糕,砸开它,一点一点装到保温瓶里。然后一大早起顶着星星跑十几里山路送过去,再急急忙忙赶回来下地。
父亲对我们更是宠爱有加。冬天总是为我们在炉火上烤红薯片,你一片,我一片,轮流喂我们。那时候,我最喜欢下雨或者下雪天,因为只有这时,父亲才能白天呆在家里不用外出。
如今又到深秋了,又是柿子成熟的季节了。我永远也忘不了八岁那一年秋天,我跟父亲去省城串亲。回来的路上,父亲在路边的柿子树上,一棵树一棵树的给我找熟透的柿子。找了好多棵树,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父亲爬上树摘下来给我吃,因为吃起来有点涩,我尝了一口就扔掉了。父亲紧忙弯腰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土,大口大口吃掉了。我忽然意识到,原来父亲是饿极了,他一整天都没舍得吃一口东西了,亲戚家给带的干粮,他不舍得吃在给我们留着啊。
这就是我的父亲。没有豪言壮语的言论,没有惊天动地的事迹。可他却用自己的言行教会了我们做人的道理和做事的准则。他是我前进道路上一盏指路的明灯,他是一条引领我走向光明的路,是我今生今世爱与幸福的源泉。
后记:《父亲》这篇文章,是我一直想写的,可是,每次只敲打出“父亲”两个字,就卡住了。我怕小小的键盘会承受不住父爱如山的厚重,也怕我有限的言语无法表达我对父亲深厚的感情。是啊,越是最深的情感越是无法最清楚地描绘,越是最亲最近的人,我们越是难以深刻表达我们的爱意。就让这份挚爱留有太多空白,就让这篇文章存有一丝遗憾吧。
文 花开彼岸 于2011年10月20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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