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适逢仲秋,调走的同事将一小块菜地给我。
整个菜园是块占地近三亩的旱田,高大厚实的围墙把它与外面的锦江河隔开。漫长暑假过后,疯长满园的杂草完全侵占了作物领地。我用了一个下午才拔净半人高的狗尾巴和野蒿,起身望望草丛里开垦的新地又颇让我犹豫,接下该种点什么?为免遭人笑话暂且把新整的菜地搁置一旁。
陆续又有人在园中拔草挖地。不几天,满园杂草扫除殆尽,空荡荡凸起的菜园被泾渭分明的小道分割成许多片。之后,菜畦上渐渐有稀稀落落倒立的蒜籽,又见白菜苗耷拉在精心掏成的土行内。
我赶紧锄松被路人踩踏板结的菜地,买来菜秧蒜籽,密密的栽上。剩下几把又插进本就拥挤不堪的行列。捶捶酸痛的腰,稍事休息,提几桶水轻轻泼向菜根,看看参差的菜苗,油然生出几分惬意。
此后,抽空都要去扶扶好歪斜的菜苗,翻翻看蒜籽是否萌了新芽,偶尔浇浇水。然而,菜苗依旧如刚栽时无精打采,蒜瓣幼芽亦细若游丝。眼看旁近菜地日渐葱郁,我不禁焦虑起来。
路过的笑笑:该施肥了。起初并不介意,及至野草开始肆虐,草色浓过菜叶我才撒去些复合肥料。没想到三两天功夫蒜苗便唰唰冒出嫩叶,菜畦迅即泛青。邻家满口农经的先生常常向我念叨:冬种萝卜夏栽姜,家肥打底粮满仓。可我的菜迅猛长势又着实让他语塞。我窃喜自己不谙农桑却有这般收获,对于种菜我毫无心得,尽管也曾种过。
先前那块菜地在斜坡竹林边。我们几个小青年吃不惯食堂,周末更闲得慌,寻得一块荒废菜园,往旁近借来农具草草抡几锄,胡乱撒几把别人剩下的菜籽,从此不闻不问。幸亏土质肥,倒也吃过几回幼苗。终究嫌它不上手还难洗,遂任其自生自灭。加之,附近农户散放的鸡鸭时时破篱侵入,菜园给糟践得一塌糊涂。种菜在闹剧中收场。
而这片菜地让我尽享闲暇的快意。徜徉阡陌间,贪婪吮吸泥土浓郁的芬芳,默默注视日渐旺相葱笼的绿叶,静静聆听它们急促的呼吸,满园子氤氲的青葱日渐变浓加重。劳顿、愁绪,在纷纷扩散的绿里淡忘。
菜的叶片尽情的伸展长厚,大蒜不知疲倦的加粗腰围。可采来一尝,味道怪怪的。如此方明白老先生乐此不彼的良苦用心。来年定要铺一层厚实的家肥。
第二年春节刚过,青青菜园响起挖掘机沉重的轰鸣声,这里要建一栋宿舍楼。那种迫切的种菜欲望随着挖机巨臂的来回舞动被一点一点铲除。俯视遍地砖头,横七竖八的钢筋,眼神失望了一年,熟悉的头咿呀的水桶也消失一年。
终于,一幢五层高的钢筋水泥建筑拔地而起。高楼后惟留存几尺宽狭长地带,且堆积近尺厚碎石和建筑废料,楼前打了一层坚实的水泥。菜是没法种了!
退休的老先生们毕竟闲不住,弓腰四处寻觅菜的容身之所。意外发现楼前栽种绿化树的方块空隙尚可利用,于是挖去压紧的卵石刨出厚而黑的泥土,在上面植入辣椒、瓜苗。大家纷纷仿效。楼前坚硬水泥地面再度响起久违的金属磕碰声。每户重新拥有属于自己的二三平米不等菜地,小心翼翼的在这块狭小的空地呵护菜蔬,呵护被压抑已久的心情。
时日累积,长长瓜蔓满地乱爬,瓜架又被搭起,纤细柔嫩的瓜蔓肆意在架上攀沿。一溜儿瓜架俨然一座座空中花园,让苍白的空间徒增许多生趣。更有别出新裁的买来塑料桶填满土,置放自家菜园周围,里面栽些葱蒜抑或一株白菜。
一年到头,菜园都有符合季节的内容。那些拘泥时令纯粹供来观赏的花卉们不知要逊却多少生动气韵。
菜园不受场地限制,只要心存绿念总能经营出动人的颜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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