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月的一个清晨

我听到一个悲怆的哀音

他们说

爷爷的小妹过逝

我死都不敢相信

于是，匆忙，前行

直至庭院的前门

叽叽喳喳，喳喳叽叽

围满了好一些人群

村长，邻居和近亲

唯独不见

她的儿子儿媳女儿等家人

他们在讨论

说尸体腐烂恶臭难闻

三伏天气，尸味飘熏

我鼓足勇气冲过人群

刚刚靠近窗户

一股怪气令我屏气息宁

我看到了，看到了

扒满窗户嗡嗡作响的苍蝇

它们一个挨着一个

它们比肩接踵密密纷纷

同时，我还看见了

她斜侧的尸身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我不敢往下想象

这是怎样一个惨凄的画面

前几天

我路过她的家门

清晰的看见她梦除草挑粪

难以想象

她会是一位年过八旬的老人

辛辛苦苦，勤勤垦垦

倾尽一生心血

一儿，七女

满面皱纹，白发覆尽

他们一个个

不是功成名就

就是添子增孙

她原本以为可以安想天伦

儿女们也曾接她进城

人，来来往往

物，异彩缤纷

进了门

没了地方转，少了说话人

出了门

一个人晃悠，只单形影

后来…

她又回到了乡村

话也少了默默无闻

我见过她几次

孤独，憔悴，令清

远远的，远远的

仅留下单薄的身影

酷暑难奈，热气沸腾

儿子，儿媳和女儿

眼见娘身腐烂

却被尸丑阻碍不敢进门

痛心，痛心

人活着抢着亲近

人死了寸步不行

可悲，可悲

儿女成群

嚎声哭丧的能又几人

村里村外的人都有善心

忙着擦洗棺木

让亡人有处安身

亏得几位叔爷忍气吞生

撬开了房门

尸水透湿了床被

蛆虫堆满了下身

两只浑圆的眼珠凹陷

满头苍颜白发脱尽

我忘不了

忘不了那张亡人的面孔

从彼时，到如今

她被他们勉强的抬入冰棺

盖上棺盖

永远告别了光明

八月的天，漫长而又短暂

八月的夜，短暂而又漫长

灵台前，树着一柱香

灵台旁，坐椅上空空荡荡

灯熄了又灭

天，亮了又黑

她，一个人来

最终又一个人去

我静静的看着她的遗像

和蔼，慈祥

正如她在世的时候一样

如今，这世道变了模样

他们对生的执著

对死的彷徨

出髌的那天

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

我们和抬棺的人

趟着河水，踏着泥沙

一步，一步

把她送到了山上

矮矮墓冢布遍了满山

新的坟冢又即将立上

雨还在下着

撑伞的人们默哀挽殇

我回到了她的那个曾经的家

人走茶凉

远处飞过一只乌鸦

驻足在椿树枝头

你听，你听

它对河的那岸叫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