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思想大盛于唐朝,高度发展于宋朝,唐宋时期文人士大夫谈禅成风。禅的兴起,使中国传统的儒、道与佛教之间相互印证、冲突和融合,为唐宋时期产生灿烂的艺术光芒奠定了基础。唐诗、宋词、古文,书法、绘画、园林,无不是光芒四射,前无古人。
参禅就是悟禅,悟什么?悟禅境,要悟到“无我”,悟到“空”的境界。唐宋人因悟禅境而产生了对各种艺术作品追求意境、追求神韵的风气,也就是自我心灵深处的反映,表现空灵澄怀、超然物外的最高心灵境界,在拈花微笑里领悟至妙至深的心灵境界。
一、禅风流行与唐宋人的人生态度
中国的禅宗,名义上来自印度,实际上是佛教在中国的产物,如来拈花,迦叶微笑,达摩面壁的传说几近神话,无法证实。中国的禅经历了从隐逸山林,远离人间的面壁式静坐修禅,发展到六祖慧能的坐卧住行,送水搬柴皆为佛道的中国式禅宗。自从慧能的南宗法门一开,禅僧们世俗化,士大夫参禅礼佛,禅僧与士大夫往来成了风气。
禅僧与士大夫或结伴同游,或相互唱和,或抚琴作画,唐宋时期出现许多善诗画的禅僧,如唐时的寒山、拾得、贾岛、皎然、贯休,宋时的德操、道潜、道灿、惠洪、惠辩、佛印等禅僧个个高雅澹泊,逍遥尘世。唐宋时期的文人士大夫风行居士佛教,亦僧亦俗,与禅僧友善交往,与之对坐而互参禅机。
《维摩诘经》中塑造了一个在家居士形象的维摩诘,维摩诘居士是东方无垢世界的金粟如来的化身,他周游世界,游戏人间,享尽荣华富贵而通禅理,身入世间而心出世间。因此,维摩诘居士逍遥超迈、高雅无碍、明法常乐、精悉禅理的形象为唐宋士大夫们所倾心、仿效和崇拜。如柳宗元、白居易、王维、苏东坡等都倾心于维摩诘居士,特别是苏东坡常以维摩诘自比。
二、禅悟与唐宋人的诗词文
禅悟原本是 “不立文字,不著文字,不执文字”的,但未了悟之前,还是要借助于文字,而诗词文却是“不离文字”了。
唐宋人因参禅、禅悟而悟禅机,境由心生,在忘我的一刹那心无挂碍,世事皆忘而空灵出。正如苏东坡诗云:“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
引禅入诗,使唐宋人追求诗的空灵、平淡、天真形成风气。严羽《沧浪诗话》说得最妙:“盛唐诸公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 更在《沧浪诗话》中大倡“妙悟”。他说:“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唯悟乃为当行,乃为本色”。如王维的诗有着空灵清幽的韵味,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隔窗云雾生衣上,卷幔山泉入镜中”,“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他的诗如苏东坡所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语句平淡却超然物外,空灵虚和的禅意闪烁。就连理学家也吸取佛禅,理学家邵雍的“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景与心合,清淡无碍。
另外,像柳宗元的《江雪》、苏东坡《题西林壁》等都普遍有着禅的空灵与淡远,他们追求的是一种自在无羁、放浪超俗的心灵境界。欧阳修借着如诗如画的山光水色,吟就的《醉翁亭记》,流露出他对远离尘世、自在脱俗的空灵生活的向往。
三、禅悟与唐宋人的书画艺术
禅悟即“心悟”,是在绝对自由下的自我心灵的体悟,为唐宋书画艺术的发展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契机,唐宋人提出的所谓“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法则,流传至今。
禅宗认为, “心生则种种法生”,眼前的景物可以凭你的“心悟”凭空创造。虚无飘缈、空灵淡远是唐宋书画家追求的书画境界。王维的《袁安卧雪图》中的雪中芭蕉,因“心悟”凭空创造,发胸中之所蕴,不拘小节,只能以“法眼观之”。
唐宋诗人意境超然的诗是“无声的画”,是禅画最好的题材,王维的《辛夷坞》:“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短短的四句诗,禅意无穷,太虚空灵的境界映射天地的诗心,是以诗为画心的禅画。“心悟”是唐宋人在突然事件中心的震撼和领悟,并诞生出独特的艺术意境,它不象照相机似的实录现象,而是通过“妙悟”表达空灵幽深,超以象外的意境。
张旭见公孙大娘舞剑而悟笔法,吴道子请裴将军舞剑而通幽。观唐宋人的书画,宁静而淡远,让人在墨花飞舞、虚白飘忽的画境中,感受到空寂中的灵动和对天地生命微妙的领悟,或透过宁静、淡远、飘缈的景象透露出淡泊虚无的禅境,或借助空灵、幽寂的山水表现心灵中自然的永恒。
四、禅悟与唐宋人的园林艺术
唐宋人因禅悟而处处崇尚自然天成的意境,唐宋时园林讲究的是“妙造自然”,是园林主人将心中所造的意境交融于自然之中,使园林有了灵魂,充满微妙的灵动之气。从而开创了唐宋时期独特的写意式的文人园林,重“心悟”而忽略行迹,创造出片石勺水为山水之意境,体悟灵动、淡远、脱俗的禅意。如白居易“竹间琴一张,池上酒一壶”,在小小的一片竹林下,点缀几块小石,便成了幽深超逸的一片小天地。王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声,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表现出幽深淡远、天机清妙的意境。
“青青翠竹总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佛禅认为自然之境与禅境无异,因此禅悟与园林融于唐宋人的日常生活之中。禅与山水、园林的结合,使唐宋人追求自在适意的生活态度成为风气。白居易的庐山草堂虽小,却能“仰观山,俯听泉”,重意境,重心境,而不重外物。王维的辋川别业于山水中领悟淡泊脱俗的心境。司马光的独乐园,简约而朴素,意韵高远。苏轼的雪浪斋借景寓意,洗涤烦尘,体悟精深微妙的境界。
总之,唐宋人风行禅悟之后,空灵、无我、无执的思想渗入唐宋人的日常生活之中。坐禅问机,焚香默坐,醉梦顿悟之风盛行,唐宋人也因之而产生了前无古人的灿烂的艺术之光。
本文已被编辑[六度空间]于2005-1-13 15:15:01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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