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我在长春的书摊上发现一元钱一本的《荡寇志》上下两册,作者是清朝的举人俞万春。便买了下来。
此前我只知道有这么一部与《水浒》有关的书,却无缘读到,因为据说这本书是反《水浒》的,所以建国后此书算是禁书,是不公开发行的。市面上也见不到,既无处去买,也无处去借。
书摊上的这部削价书是改革开放后印刷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质量很好。那时候刚改革开放不久,古典文学大量印刷,很是抢手。但《荡寇志》沦落到扑街甩卖,一元钱一本,可见地位不高,极为不受待见。
《荡寇志》的确是反《水浒》的。在《荡寇志》作者的笔下,梁山上的一百单八将全都被《荡寇志》的里的豪杰剿灭。因为在作者俞万春看来,所谓的梁山好汉全都是不忠不孝之辈、假仁假义之徒。即使是被逼上梁山,固然有奸臣当道的一面,但也有自身无见无识的一面。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水浒传》里的林冲与《荡寇志》里面的陈希真,同样是受了高俅的逼迫,但是林冲却是窝里窝囊走投无路;陈希真则见机行事,去就洒脱,将高俅玩弄于股掌之间。陈希真虽也落草为寇,却堂堂正正做人,不为不齿之事。就这一段斗奸臣的故事而言,笔法并不逊色于《水浒》。
《荡寇志》的作者和水浒传的作者不同。俞万春举人出身,是有地位的文人,因而与施耐庵相比,对人世间诸多事情的解读有着截然相反的一面。特别是在于对女性的刻画上,更为显著。
说老实话,《水浒传》对女性的描写不要说赏心悦目谈不上,反而极尽贬损之事。《水浒传》里面有限的几个女性形象,除了林冲的妻子外,不是母大虫,就是母夜叉。而潘金莲、潘巧云、阎婆惜、王婆之流,简直就是不堪为人之辈。这些不能不说是其一大败笔,亦且流毒甚远。
俞万春则不然,也许是他对《水浒传》对女性的描写满目皆是贬低诬蔑之处非常不满,因而在《荡寇志》里着重刻画了两个女性,一个是陈希真的女儿陈丽卿,一个是陈希真的外甥女刘慧娘。
要说《荡寇志》别的地方不算成功,但在一文一武的两个女性的刻画上,却是前无古人的体现着对女性的歌颂与尊重。那陈丽卿,虽则是也不识字也不读书,凭着一匹马、一条枪,能在千百人中杀进杀出;但在杀伐之中却依然处处透露着少女的天真娇憨,她深爱父亲,对爱人也是情意绵绵。而另一个刘慧娘,则智慧过人,巧思无边;兵书战策不所不知,奇技异能人所不如,活活一个女诸葛再现。特别是刘慧娘与西洋军师白瓦尔罕斗兵法斗战车的故事,更是别开生面,也是古典文学中所绝无仅有的。金庸《天龙八部》中刻画了一个王语嫣的形象,其人对天下武功门派无一不通晓,但却是一点武功不会。相比之下,刘慧娘无疑胜其多矣。这在古典文学中是极为难得的。
《荡寇志》在写陈希真父女与高俅斗法的故事上,虽然描写出色,让陈氏父女得胜,给人一个光明的尾巴,但却只是浪漫的虚构,与社会存在脱节,光明的结局必然缺少悲剧的感染力,这也是其文人立场使然。然而不能不说,在对女性的尊重上,本书却体现出文明进步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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