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栋不是很高的楼房,坐落在离市区四十分钟车程的郊区。我到那里的时候黄曦刚吃过午饭,我很难想象在这种工作的地方他还能吃饭。这让我想到一本书上说的吉普赛人的葬礼,“他们就驻扎在停车场里,通上电源,然后在那里烤鸡吃,好像永远也烤不完。”黄曦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兄弟之一,我们一起玩到大的。直到高中后他选了理科,我们才各奔前程。虽然我知道他在干法医的工作,而且还干的不错,但我一直没时间去看他,因为有那么一点时间都被我用来想我在忙些什么了。黄曦从小就对解剖这一行业很感兴趣,并表现了过人的天赋,曾一度在邻里之间颇有名气,以至于大家都不敢让他接近自己家的小动物。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来说,我们都觉得有这种兴趣爱好很正常,那时候在我们看来,“死亡”似乎只是那些小动物或是爷爷奶奶身上才会发生的事情。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很多人都忘记了自己当初的理想,只有黄曦坚持到底,并取得了成功。
黄曦他告诉我他第一次接触尸体的时候,他们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看起来和蜡像没什么区别,让人几乎不敢相信那就是人的肉体。但那些解剖的工具却是那么冰冷的存在,那剪开胸腔的大剪刀就像园林师傅们用来修剪树木的那样那种,那用来舀胸腔里血液的廉价汤勺是食堂里随处可见的那种。我对生物是一窍不通的,尽管我曾经向黄曦借了一本据说是被法医们视为“圣经”的《死亡的法律病理学研究》,平时书信往来的时候他也曾竭力为我扫盲,但我总是为自己那些奇怪的想法而没法毕业。 播放器里播放着《故乡的原风景》,这首平常我最爱听的音乐此时仿佛也是血迹斑斑的,这的确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黄曦告诉我大部分尸体送来的时候都是毫无掩盖,充满真实的,装在一模一样的装尸袋中。他说上周解剖的一个是换灯的时候不小心摔死的,发现尸体的时候已经超过了26个小时,已经有了“职业保障的味道”。这时我就想,独居的时候最好与他人建立起互相照顾的“伙伴系统”,以便换灯泡前可以去找一个人看着直到换好为止。
“你今天有任务吗?”
“你想亲眼见识一下?”
“不是。”
“下午五点钟,我会点上炉子,煮一个古代的头盖骨。”
尽管这样的话听起来让我毛骨悚然,但我还是装出一副无情歹徒的样子,表现得十分镇静,真是可悲。晚上回到宾馆后,我把所有的门都仅仅锁住,然后冲到浴室,一直站在莲蓬下面直到把所有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都用完。和黄曦待了三天后我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绝对安全的,我们无法控制世界上发生的事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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