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清明正日，早上起床，打开旅店窗口，但见天阴路湿，好个清明时节雨纷纷的镜头呈现眼底。这时候，想来国纪堂兄已安排好祭拜祖父江通、祖母黄氏和他父亲（汝仑二伯）的工作了吧。早前两天，他跟我商量过：三座山坟三条金猪，每条六佰元，分别由越南、英国、中国三地亲人各自承担，我一声ｏｋ答允了。

抵步后，我觉得一连三天去扫墓，一天比一天轻松，汽车开行不久便停在柏油路旁，走进树林没多远，便是乱葬岗。原来当局把广西各县市列为壮族自治区，极有理由，这山区本是壮族世代居住的乐土，壮语跟越南土族的土语可以沟通，衣着方面据说已弃掉民族服饰，跟着时代脚步走，仅凭外表，无法分别谁是汉人，谁是壮族。汉人到此落户叨了壮族人的光，随便在荒山野岭掘地埋葬，当局也视若无睹，这是我一连三天去拜山，听到、看到而得出的结论，相信八九不离十。

祖父母以及大伯的骸骨从越南移葬过来，不知是谁给选择这样一个背山面水的好地势?风水奇佳，听说耗资五万才砌成这颇具气势的坟墓，两旁分别是祖母黄氏和汝仑伯，祖父江通居中。移葬那年是2004，迄今八年间，前后左右竟添加不少新坟，可证所言极有根据。

我们的拜山队伍总共28人，好生热闹。拜祭时，最令我哭笑不得的是国维嫂念念有词，在祖父坟前说：“去年我在您面前许愿，如果您保佑我儿江朝明生得男孩，一定买金猪来拜您。今年他果然喜得麟儿，所以今天我兑现诺言，给您供上金猪一条云云…”。跟着下来，才卅多岁，越南来的国豪堂弟，拿出他的鞭炮和许多轰天雷，燃放最少十分钟，弄得烟雾迷漫，胆小的赶忙双手掩耳。

鞭炮声响过后，朝辉堂侄在人丛中进行募捐，理由是:年年拜山，亲人有到有不到的，基金会应运而生，以保证年年有钱拜山，这句话深深打进我心眼，觉得自己义不容辞。越中通关迄今近廿年，我才第一次回乡，如果再不捐钱，天理何在？

屈指算来，国字辈见过江通公的孙儿，目前只有我和国纪堂兄而已，特别童年的我，伺候过老人家出恭，因为祖父在我们家接受父亲奉养，直到1954年才因病逝世，寿终正寝，享阳77，当时我才9岁。

小时我家在越北煤矿区的丐石，为了就读中华小学而寄居鸿基市外婆家，每逢拜六半日例假，赶车回家，母亲一定备好我爱吃的美食，反之祖父却留下一泡屎，说什么都等我回来带他到山坡去出恭。

我很不愿意，可父亲是孝子，一个命令下来，叫我没法推搪，于是祖父左手搭上我矮小的肩膀，右手握着拐杖，就这样施施然走上光秃秃的山坡。风儿一面吹拂他的白胡子，也不忘吹乱了我的头发，我喜欢祖父的白胡子长在他红润而丰满的脸庞，却非常厌烦每次带他去出恭这份苦差。当他蹲下身躯出恭时，我捏着鼻子跑得老远，躲起来等他呼叫，我真想破脑袋也不懂，老人家为何非要跑到山坡出恭不可？咱们家又不是没有茅厕。

事隔57年，我再度给祖父坟前上香，前尘往事在脑海里涌现，彷佛拾回童年的日子，恨不得时光倒流，然而到底是不可能的。

拜祭完毕，回到市区已近五点，选了一家大牌档聚餐，位开五席，总共只三千多元，埋单之后，却收到堂侄朝辉一个大红包，说是给我回礼，我瞧也不瞧，交老伴放进手提袋去，继续跟大伙一起喝酒。忽地邻座一个陌生中年人，自称是江家村文字排的后辈，走过来搭讪，瞧他长相斯文，谈吐得体，绝不偶然，既这样，论起辈份，他岂不要叫我叔公。正是－－

百行自古孝为先　临老回乡总是缘

海外生根花未发　天涯觅食鸟知旋

前尘往事心头涌　扣肉泥丁口味鲜

羁旅中华情放纵　抵家梦里也缠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