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兴的第一个早上，一通电话把我吵醒，原来堂兄国纪邀我夫妇去滑石拜祭曾祖父之墓，同行的除了国福，还有一位英国归侨国维嫂以及刚从胡志明市赶到的国帅夫妇。

一行六人坐上面包车，在高速公路行驶不多久，转往防城入口，顿觉眼前一亮，景色有山有水，路旁植树，许多巨型大厦矗立在这了无人烟，幅员甚广的地盘，有的正进行施工，但见路旁的山坡被就地取材，铲土机轧轧有声地把山坡推倒，巨额横幅标语写的是建设新城市口号。

国纪兄说：广州有深圳；广西将有防城足以媲美。面包车在这建筑盘地开了许久才见到防城港，大小轮船在这庞大港口停泊，林林总总，特别有许多小货轮靠陇一起，叫人心生疑窦，不知为何迟迟不能进港？国纪兄说：这些货轮，全是越南商人的，为了防范走私，进港手续比较麻烦。

面包车开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岔口，国纪兄又说：就是这个地方，当年你父亲从越南回来，把我们一家大小带到越南去，就在这儿上船偷渡，那时的我才八岁。

我的心突然间揪紧，可没有眼泪，脑海里尽在想象一个漂流到越南的青年人，当生活好转之后，如何忘不了家乡的兄弟，千方百计大力斡旋，说什么都要有福同享，把所有愿意去的亲人，全都带到越南。父亲啊！直到今天，67岁的我才听到有人说起您的为人，才感到您是多么值得自豪。

再跑一程，国纪兄叫面包车停下，跟昨天见过面的疏堂弟弟国培联系，原来我们的曾祖父国培也有份，大家会合一起去拜祭，因而我也面见了身为教员，一把年纪的疏堂婶婶。

迤逦来到滑石曾祖坟墓，景色之美，堪称一绝，虽然免不了爬山，不过比昨天的山轻松得多。一行大小十多人，络绎登山，我摄影机的镜头，拍下家乡族人踏着家乡的泥土，那只可意会的感受，当真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拜祭之后，像昨天一样大放鞭炮，缅怀先人的场面，完全没有悲伤的情绪，其实，曾祖成耕公生于清朝（大约十九世纪中叶）一生轶事，后人不甚了了，族谱也不会有记载，可以说就连仍在世的两位汝字辈叔父，也未必见过老人家一面，后人若感悲伤，恐怕是虚伪的成份居多。这一次回到故乡祭祖，教我对清明节的意义有了深一层理解：它不但提醒后人慎终追远，还能天涯海角归来同聚一堂，岂不是极大美事？

下山后，国纪兄把我们带回老家防城黄竹塘，探望国培父亲（才76岁的汝旭堂叔）。面包车开到防城县，那景观跟越南任何市镇无甚分别，新老建筑混在一起，甚至间中见到数十年前的老房子，现在还有人住。

汽车经过一家公司门前，国纪兄指着说：打从这里开始，便是咱们江家村，江家村不但一无杂姓，甚至连字排都一模一样，人口大概超过一千户。

回到祖居，一连五间都是1995年重建的，据说:全是旅美旅英的堂兄弟、堂侄寄钱回来资助，汝旭堂叔就生活在其中一间，最中间的房子，设有神龛，让子孙供奉。

这时候，堂叔访友未归。我给神龛上过香后，国培一干人来电催促说：老锺大排档准备好饭菜了。当我们赶到饭店，汝旭叔也好端端的在座。

瞧着这比我长九岁，健康颇差的老人家，顿感时光如流，阔别转眼57年，记忆中只留下名字，此外一无所知，此际与堂叔相会，做后辈的我，怎能没一个见面礼？于是国福、国帅、国维嫂也如法施行。

菜肴啤酒端上来了，家乡风味的泥丁、扣肉一应俱全，足足十五道菜摆满一桌，中国人吃喝的豪放，在筵席中可见一斑。难怪昨夜在精味美食店跟老板聊天，听他说:曾经到过西贡访友，获招待饭食，三菜一汤，他嗤之以鼻，心中在想：这么一点儿食物，怎能填饱五七口人的肚皮？

老锺大排档的消费也算便宜，虽然十五道菜，两围枱也只630元而已，胡志明市就没这个价钱。正是：

清明首渡北仑桥　故土祭坟千里迢

四海归侨当面叙　三牲锡箔楚魂招

江家村上乡情勃　黄竹塘中诗意撩

经济腾飞增极迅　一新面貌客心挑

(本文啣接東興風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