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你永远是恒亘在我面前的一座山。
我喜欢秋天。一切在深遂的秋光中都肃穆起来,庄重而不失温柔,严肃而不失体贴。我的脑海里,父亲,这时候父亲两个字总是跟秋天一起如约而至。
可是近两年来,不知怎么了,自己的心常会在秋光中黯然落泪。晚秋时节,满眼里落叶,残枝。思绪也到了悲秋的时节。虽然秋叶在我的视线里静美安然地盘旋,悠然超脱地飘落,但却深深触及到内心里那一点点说不尽的痛。
仍然是父亲,那个白发苍苍的老父亲。
父亲不再是年轻时的父亲了,军人出身的父亲,现在的步履已不再矫健。那蹒跚的脚步带给我的是几多心灵的震颤。每次,父亲蹒跚着从五里路之外的家中走进网吧,总是一脸的慈祥,也许是醉心于弟弟开的网吧,也许是醉心于小儿子的小有作为,我想更多的是醉心于他的女儿能有一份工作。父亲看着忙忙碌碌的我,满眼里盛着的是满足和幸福,他会自顾自地走进网吧的每一间屋子,满意地怀顾一圈后,走到我的面前,就那么端详着我,一个字都不说地用目光爱抚着我,眼里满是温柔,满是企盼。这时我会很慌乱地说:“爸,你坐一会吧?”父亲手插在上衣兜里,嗫嚅着:“我啥都不会,我不懂这电脑,平儿,我走了。”听到这句话,我眼圈竟红了,那时岂止是眼睛红了,更是自己的那颗肉长的心酸痛了起来,我突然不舍父亲离去,突然想去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很久了,很久没跟父亲促膝谈心过了。挽留父亲的话还没说出口,我又要不断的去主机俯身给顾客开机,结帐。我眼睛的余光里是父亲一直在注视着我,父亲只说了一句:“你忙吧,我走了。”我追了出去,告诉爸爸:“爸,你打公交回去吧。”可那会一辆公交也没有,父亲说:“我就这样慢慢走回去吧,等有了公交再说。”,父亲给了我一个背影,越走越远,目送着父亲的远走,我心里哽咽着大声地呼喊着:“爸爸。”
返身走回网吧,我跌坐在椅子上。内心里千滋百味。我知道父亲来网吧里是想我了。父亲眼里的期盼是女儿能陪陪他。每次来网吧里,父亲呆的时间也就是十分钟的长度。父亲似乎只用心看看我就足够了,每次见面虽然不会像我母亲那样用手去抚我的额头,去理那乱在我额头的发梢,可他双眼里的目光却一点也不亚于母亲当年健在时给我的抚慰,面对亲人的目光,总是让我感觉一份安然、一份温暖。可现在面对父亲的慈爱,我心里一遍遍地自责着自己。
此刻,满怀负疚。
父亲是一个性格很暴躁的人,可能跟他二十六年的从军生涯有关系吧。可是对孩子却有着无以言说的忍耐和爱心。其实一直以来,做为女儿,我应该是父亲的掌上明珠。
做为父母唯一的女儿,由于母亲在工厂里忙,在民政局工作的父亲在生活里照顾得比我母亲还要多一些。我总是很笨,每次梳理那一头长发总是没有耐心,梳得不是偏就是乱了,用妈妈的话就是梳出来的辫子像是一蓬乱草,爸爸就会说:“来,闺女,爸爸给你梳。”这时候,我会安静下来陶醉在爸爸用手轻轻地梳理我长发的温柔里。
从记事以来,年少的我每次考试取得了好成绩,父亲都会揽我入怀,一边用他黑黑浓浓的胡子茬去不经意地爱抚我的脸,一边幸福地跟忙碌着家务的妈妈夸耀着说:“你看咱平儿考试又得了前五名。”那时候我对父亲满是依赖,父亲在我心里就是一座山。
一心对女儿期望最高的父亲,就是在我高考败下阵来也没说两个怨字。高考结束了,父亲亲自跑去看我的分数,我惴惴地在家等着父亲带来的消息,其实我早已料到了,自己肯定会名落孙山的。父亲推门进来,轻声细语地告诉我:“考了417分。”怕我想不开,父亲又安慰我:“没事,咱们再接着复习一年。”我知道我让父亲是多么的失望,可是父亲他用包容来作了对女儿关怀的最好的解释。
儿女们渐渐地长大了。而我是不羁的性格。妈妈在我高三那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热爱她的三个孩子,也离开了跟她相汝以沫了将近三十年的父亲。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父亲晕厥过去,当时父亲的心思可想而知。结发之妻呀,一夜间无情地将她掠夺走了。父亲一下子苍老了。曾是人间比翼双飞鸟,现在孤鸣落单的雁。我没有听父亲的劝告去再次复习,按步就班地去父亲的单位做了打字员。日子在平平淡淡中度过一段时间,可我明显得感觉到父亲的沉默寡言。我想父亲是可能是在想母亲了。这个念头也就只是在我的脑海里那么一闪吧。从未想着要父亲再去成一个家。后来很多的热心的人都给父亲撮合,父亲跟我现在的继母携手走进他们的夕阳晚霞里。应该说父亲跟继母是很般配的一对老夫妻。
可是我这个做女儿的,性格使然吧,我在不知不觉中深深伤害了老人的心。那年要冬天了,天渐渐地冷了起来。继母去买了二斤毛线,兴冲冲地进门告诉我要替我织一条毛裤。我接过她递给我的毛线,捧在手心里,在暖暖在毛线里感受着继母对我的一份深情,感激着继母对我的那一份母爱。睹物思人,竟情不由已地想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泪眼婆娑地不能说一个感谢的字出来,终于是控制不住地跑进自己的房间大哭。继母很茫然地不知所措起来。恰巧父亲回来了,父亲误以为是我跟继母闹矛盾了,就进屋说了我两句:“就知道哭,哭什么哭!”年少的我对父亲当时的态度反感极了,我固执地认为自己想念母亲又有什么错呢。终于对父亲说出了很不负责任的话:“滚。”一个滚字,现在看来是多么的触目惊心,我很后悔当时怎么会在继母那样的心境下这样伤人地说出这样的字来。继母在我的出口伤人下,摔门而去,父亲无言。我现在很想对继母跟父亲说:“对不起,对不起,原谅女儿的不懂事。”
可心里从此后就打上了一个结。
我结婚了,离开了娘家。心里揣着这层膜,回娘家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记忆里大多是小坐,就是留下来吃饭,也是在沉闷里,我似乎从未对父亲坦露心迹。但父亲依然是在我的每次到来都精心地准备一桌子的饭菜。。父亲从未当着我的面抱怨过我什么,倒是跟哥哥常常提起我来,细数着他对女儿的惦念。
我离开娘家十一年了,惊梦十一年,蓦然间我才感觉到父亲老了,白色浸染了父亲的双眉;岁月蹒跚了父亲的步履。触目惊心的白眉,我看到父亲的眉毛白了的时候,竟忍不住地泪流满面。
我可以漠视岁月在我的脸庞留下的痕迹,可以漠视岁月无情地老去。可却不能无视父亲容颜地衰老,不能无视父亲高山一般的爱的存在!
这些年来,父亲对我的爱如清晨的花,我都在不经意间让它凋零了,等我发现这些爱的时候,它已是夕阳里一瓣瓣地落英了。可喜的是,女儿终是发现了父亲的一番情意,父亲对女儿的爱尤如开不败的夏花,在第二天清晨里又朵朵怒放着。
父亲,你走出网吧的时候,我多想大声地跟你说:“爸爸,真想回到从前,回到儿时,依在你的怀里感受着你的胡子茬扎在我脸上的感觉。
注:此文被修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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