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 境
已经是日上三竿了,索兰睡眼惺忪的来到窗前,拉开窗帘、推开窗。湿润的光色,裹挟进半扇清凉的风。窗外不远处,是几株高高的红棉树,落英洒满大地,火红火红。
昨夜下雨了。准确的说,应该是凌晨吧。因为索兰昨晚望着床顶的天花板,三、四点后才迷迷糊糊睡去。
她还在为自己到底离不离婚的事纠结着。这一纠结就过去十几个年头了。
唉!人生又有几个十几年?十多年前与老公秦关闹离婚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刚好是在父亲病重期间。父亲的病正是由大哥的离婚引起。索兰的父亲是一个特别在乎名节的人。更是把女人守妇道,作为他的最高道德标准。大哥的离婚,是由当时的大嫂提出来的,这更让索兰父亲难以接受。
索兰有三个哥哥。索兰是幺女。三个哥哥,大哥在成都,留在父母身边;二哥、三哥在重庆。那时,重庆还没有作为直辖市独立出去。
在索兰父亲看来,这个一直被他昵称为“丫头”的幺姑娘,很乖巧,应该不会有任何家庭问题与感情问题。因为每次回蓉城,他们跟以前并没有多少分别,不亲热、也看不出来有多大嫌隙。重要的是,女婿秦关,只要有空闲、顺道,总会单独回去看望他俩老。
其实,索兰与老公分床睡已经很久了。也是十多年了吧。
有一次,索兰二哥由重庆回家,一不小心,漏嘴说出了妹妹与妹夫的婚姻问题。索兰与二哥最亲,什么大事小事,都会告诉她二哥。二哥看着父母惊恐的表情,尽管被他们穷追猛打,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二哥大叹惊险,偷偷的把父母的紧张告诉了索兰。
索兰父母那几天彻夜难眠,但又不知道如何向幺姑娘开这个口。借着一次索兰打电话回家的机会,索兰的父亲在电话里旁敲侧击、东扯西拉、古往今来、短话长说,也没有发现自己的“丫头”在婚姻上有半点问题。
索兰的父亲想:是自己小题大作了。夫妻嘛,总有一点磕磕碰碰的柴米油盐事。
其实,索兰这个小家,还真不关柴米油盐事。
昨天老公秦关出差回来,说是一个公司马上就会被他包装上市了。说到兴起时,又口沫四溅起来,仿佛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并不时明里暗里向索兰大献殷情,以求鱼水之欢。索兰一如既往,并不接招。由得秦关一个人慢慢偃旗息鼓。
晚上,秦关来到索兰的房间,硬是不想走。秦关胡乱的欲抱住索兰,索兰就扭捏着,然后僵硬的坐在那里。俩人无语。
房间的空气呆滞着。秦关连一个像样的吻都没有索取到,自知无趣,只好悻悻离开了。走到索兰的房门口,头也不回的说:”你真是老了。”
索兰四十多岁,能算老吗?秦关五十刚冒头,正值中年。
索兰与秦关是九十年代初来到深圳的。来深圳之前,在成都工作。俩人均是一九七六年之后的大学生。在成都有令人羡慕的工作单位。那时,有工作单位是多么神圣啊。何况,他俩还是不一般的工作单位。
八十年代中期,深圳去内地招聘人才,秦关的一个大学同学先行来了深圳。不到几年,这位同学就下海做起生意来了。他经常鼓动秦关到深圳发展。一不留神,刚好有一个绝好的机会,秦关就水到渠成的来了。因为可以解决夫妻的深圳户口,机会难得,索兰也就同秦关双栖双飞了。
尽管,索兰有一万个不情愿,但受不了秦关的软硬兼施。父亲也戚戚的劝她,是夫妻了,就要在一起过日子。那时,索兰的父亲也是万般无奈,他怎么舍得自己的“丫头”离开自己、远走他乡?而且是儿女中,离自己最远的一个。
那个时候,在内地辞掉工作,是非常需要勇气的。索兰的父母起初也是坚决反对。因为她父母是从四九年走过来的人,对党旨国情的感受,有着痛彻心扉的经验教训。
索兰父亲的担心,不是毫无道理。他一不留神:文化大革命“复辟”、“回潮”的声音,就在远方回响着了。
索兰的父亲,是小商出身。他那温厚儒雅的性格,使划成分的人,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没有把他划成资本家。这个出身定性比较少有,据说只比资本家少一个级别。一直专政不了别人,别人也好像不那么想专政他。索兰父亲,就这样胆战心惊、谨小慎微的经过了文化大革命的伟大洗礼。
索兰父亲有一点私塾根底,懂一点子曰诗云。最喜欢的是画几笔国画;在无法言说时也研墨挥毫。曾经,因日以继夜的抄写大字报、两报一刊社论、最高指示,而被作为可以团结的对象。平时,索兰父亲总是红梅、青松与雄鹰、白鹤。而书法,笔笔都是伟大领袖的诗词。
后来,怕出事,连白鹤也换成了白鸽。因为白鹤有仙鹤、寿鹤之称,一带仙字就要小心了,是有神论者,又属于唯心范畴。寿鹤象征长生不老,而那时万寿无疆的只有一个人。你拿一寿鹤出来,不是对抗永远不落的红太阳吗?路线斗争,一到了上纲上线的层面,那就由不得你了。也许追认她父亲一个漏网的资本家也说不定。
所以,索兰父亲的画,笔笔工整,但整体看去,却战战兢兢,全无生气可言。索兰受父亲影响,耳濡目染,舞文弄墨也似模似样。灵动的笔法,是早已超过她父亲了。
之所以在这里不厌其烦的介绍索兰的父亲,是因为索兰多少有他父亲的遗传,优柔寡断、委曲求全,就那样忽明忽暗的影响着她的一生。我们的传统、文化、价值观与集体性格,总在润物细无声的渗透到下一代的血液里。
索兰在她家的那几条小街道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美女。一米六八的身高,更让她凤舞鸡群,亭亭玉立。即使在索兰生了小孩后,也还是腴瘦得当,风姿绰约。如果哪一天,索兰从成都著名的宽窄巷子走过,那一定被误以为是民国初期的大家闺秀了。难怪她大学的同学,一直对她扼腕叹息,至今没有甘心过。这是后话。
索兰与秦关的婚姻不是自由恋爱的结果。八十年代后期在内地,年轻人婚嫁,很多都是由媒人促成。索兰与秦关就是这样走进婚姻殿堂的。索兰不一样的是,她既受传统思想的束缚,又有改革开放思想碰撞的骚动。女人的羞涩,终于突破不了索兰对幻想的挺身而出;安静的等待,错过了她身边无数的风景。这一蹉跎,索兰就成为了周围的大龄女了。刚开始,索兰并不满意这段感情。亲戚朋友的催逼、媒人的热情,索兰只好勉强应战。时间长了,索兰反而没有不继续交往的理由了。秦关每次在索兰的父母面前,也表现得小心周到、彬彬有礼。慢慢也得到了索兰父母的认可。恋爱中的男女,不管自己愿不愿意,都会向对方展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性格的另一面,总是隐藏的很深,甚至结婚后若干年,才慢慢表现出来。
索兰后来的感受是:自己就好比一只青蛙,在慢慢加热的锅里,偶然也陶醉在那样的温暖中,等到感觉危险时,自己已经来不及从热锅里跳出来了。
一个荒唐的社会,总是能在相当长的时期里,取得一种平衡,那是基于妥协的结果;又或者是在各方相互抵抗的争持阶段里,达到一种表面的和谐。人生,其实也是如此。婚姻更是如此。而社会就当然如此了。
当初,索兰不满意秦关,但也总是享受秦关那种近乎百依百顺的呵护。那一时期,索兰在生秦关气的时候,总是会突然改变了态度。索兰想:我怎么能对一个向自己微笑的人发脾气呢?时间长了,这样的日子也就习惯了。没有人知道他们有感情问题。但那种渐行渐远的情绪,却在无限蔓延着。
索兰与秦关,虽然在文化大革命中长大,但毕竟没有父辈们的那种深刻体会。那时,他俩三十还没有出头,年轻气盛,改革开放以来的大环境,也鼓舞人心。用秦关的话说:再不出去闯闯,更待何时?说得更雄心壮志一点,再不出去闯,是对不起自己的一生啊。
秦关是那种喜欢高谈阔论、不安分守己的人。长的不能说一表人才,但也挺正阔步,外表没有特别看不顺眼的地方。有点固执,有点自以为是。这也不能全怪他,谁叫那个时候大学生那么少。
刚来到深圳时,秦关在一家朋友公司做老总。索兰在证劵公司做操盘手。工作生活各自各精彩。后来,秦关一切业务熟悉了,朋友也鼓励他出去自己创业。他就出来单干了。在国营的进出口公司下面,承包了一个贸易部。名誉上是国营的,实际上完全以自己为阵。
九十年代初,深圳的进出口生意如火如荼,赚钱相比现在来说,是容易多了。到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秦关日进斗金,大把大把的钞票,日以继夜的流进自己的银行户口。赚钱赚到早已不认识自己了。几乎天天在外应酬,凌晨两、三点回家算是早的了。回家倒头便睡。把索兰当成了透明人。凭着女人的直觉,索兰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那段时间,股票市场红红火火,只要有钱往里砸,农民也可以赚的开心得见牙不见眼。索兰的工作,就是每天听听内幕消息,早晨点一点鼠标,工作就结束了。
索兰不屑于那些嚎歌痛饮的夜生活,她不想让自己的水墨心情,染上酒色烟尘。但她也对外面那个浮躁的社会隐隐不安。有几个晚上,索兰闲得无事可干,就想着去跟踪秦关去了。
几天之后,终于被索兰逮到机会。那天,索兰与秦关的司机联系,诈称车上可能有她遗留的东西,侧面知道了秦关的行踪。
知道了秦关的行踪后,索兰早早去到那里守候。
暖昧的夜色里,每一个人好像都在挤眉弄眼。好一阵子,秦关油光红润的从好世界酒楼出来,与一群人直接去了黄金海岸。那是一家当时深圳著名的桑拿中心。
长长的深南大道,灯火璀璨,远不可测。
索兰紧跟。她沉得住气,一直耐心的坐在自己的车上等。两个多小时过去了。秦关从黄金海岸出来,身边多了一名妖艳的女子。旁边的几个男人,也是成双成对、挽手揽腰。接着,那群人,就在附近登了酒店,上楼去了。索兰怒火中烧,拿车出气,把油门踩得轰轰响。回到家里,索兰气呼呼的,一屁股打在了沙发上。
秦关回到家,已是早晨的四点多钟了。他开门,一见索兰脸色很难看的坐在客厅瞪着他。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不敢问,心里也虚,等待着索兰发作。索兰见到秦关,直直的用眼睛瞪了秦关至少五秒。接着起身,转头进了房间。
房间反锁后,把秦关一个人留在了客厅里。索兰不是不想发作,而是太想发作了。可是,睡得正香的儿子,过一会就要起床去上学了。
儿子才刚刚考进深圳中学,那可是名校,马虎不得。儿子感冒初愈,她不能把他吵醒了,还想让儿子多睡会儿。再说,她也不想让儿子过早的知道他俩感情为何不和的那些龌龊事。
两天冷战之后的一个下午,趁儿子不在家,索兰开口质问了秦关。秦关说那只是为了应酬,是香港陈老板安排的。秦关一再向索兰申辩到:“我真的没有沾花惹草的心!你说一个大男人,别人给你面子,在那样的场合,不逢场作戏、硬着头皮上行吗?”
索兰听到秦关如此说,她咬了咬牙对秦关怒吼道:“好吧!哪天我也逢场作戏、硬着头皮上,看你怎么说!”
索兰与秦关分床睡,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了。也是从那时起,他俩就很少行夫妻之事了。
后来,秦关不停的把曾经赚到的钱,转到索兰的银行户口,也没有完成他继续与索兰同床共枕的心愿。其实,那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尊严、性格、价值观的问题。
贸易越来越做。秦关更是一山望了一山高。九七年后,秦关不断的跨行业。但没有一个行业,不是以失败告终的。而过去日进斗金的钞票,也在慢慢消散于无形中。秦关没有经验教训之说,每次都把责任归咎给对方。而最后的归结就是:自己的运气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秦关现在的公司,叫什么风险投资管理公司。就三、四丁人,完全靠关系。因为秦关的同学,很多都是副厅级以上的干部了。省部级的也开始冒出几个来了。秦关最重要的资源,就是他的同学。
一切都在疯长。深圳的房地产更是在十年内,翻上去三倍以上了。而且,银行存折上的数字,越来越不经使。好在索兰夫妻一早就在东海花园买了一套房子。
索兰也不是那种把金钱看得很重的人,只是非常讨厌秦关每次刚进行一个项目时的得意忘形。八字没有一撇、九字还没有一勾,就向索兰描绘出一个宝马香车、庭院流水的蓝图。初初,索兰还不去驳斥他。人能想象一下,也是美好的。而且看秦关的表情,也并没有不真心诚恳的意思啊?
人啊,就是不长进,错误的东西总是坚守;让人讨厌的性格又乐于暴露。
看着索兰怀疑的模样,秦关有时真想举着拳头向党发誓。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索兰也不再回应秦关对未来的宏大叙事了。秦关深知索兰的厌恶与反感。但秦关越做不出成绩来,就越希望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渴望,好让他所爱的人,一起与他沉浸在辽远的怀想中。
这恰恰是索兰最嗤之以鼻的。那不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艺术构建,而是唯利是图、拜金嘴脸的原形毕露。
自从发生那次硬着头皮上的事件之后,秦关都会向索兰汇报自己的行踪。秦关决心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清白。因为,索兰有很多让秦关值得敬重的地方。那可能不一定就是爱。
就拿跳舞来说,这也是索兰的“镇家”宝之一。秦关是最痴迷索兰舞姿的。而索兰轻易不下舞池。一下舞池,必技压群芳。那翩跹、那婀娜,如行云流水,舞乐合一。索兰不轻易下舞池的原因,与秦关有关。刚结婚时,秦关硬要索兰教他跳舞。秦关的如意算盘是,如果自己的舞、能够与索兰的舞跳得一样好,那将来不就是一对神仙夫妻了。可是,索兰怎么教也教不会他。不说把他脚趾头踩肿了多少次,皮鞋是踩花了几双的。秦关越是想一丝不苟的学好,就越像兵哥哥下操。秦关在舞池下操不说,还乱了套的出同边,在出右脚的时候,同时也扬出了右手。索兰雕不好这块朽木,秦关又不时醋劲大发,索兰只好尽量少下舞池了。而秦关却偏偏不,只要有大型晚宴、晚会,他一定使出全身解数,劝服索兰临场,并把索兰推向前台。他要享受众人对他老婆的喝彩声。尽管在享受这种喝彩声的同时,他也有那么一点点酸楚与落寞。但秦关总是义无反顾。
秦关就一俗人,面对酒池肉林,不免蠢蠢骚动,但他内心认为:真正比他老婆优秀的女人,还真的不多。加之秦关那种好高骛远的性格特征,他也不把一般卖身求荣的女子放在眼里。所以,不管是从主、客观上讲,秦关并不是那种一味纵情声色犬马的人。
索兰彻底对秦关死心,发生在“硬着头皮上”后、三个多月里的一天傍晚,索兰在厨房做着简单的晚餐。秦关毫无征兆的、没有打招呼就出了门。不一会,秦关回来了,手上拿着斩回来的叉烧与烧鹅。
那晚,秦关独自喝了点白酒。索兰也不理他。酒却比平时更难下喉了。秦关还没有喝到平时三分之一的量就回到了自己房间,也不看书、也不上电脑,电话短信也没有,他在等待时机。
听到索兰冲完凉,从洗漱间出来,秦关就跟着索兰来到了她的房间。
看着秦关干渴的模样,索兰警惕的问道:“干什么?”
“我是你丈夫!今天我非要……”秦关不由分说把索兰按在了床上。
“我不!”索兰挣扎着。
“你是我的!难道你想我永远做和尚……”秦关强行扑倒在索兰身上。
“放开我!我不是你的私有物!你再不松手,你会后悔一辈子!”索兰拼着最大力气向秦关警告。
“你是我的老婆。这是你的责任和义务……”秦关扯下索兰的睡衣,一头撞在索兰袒露的胸脯上。
“放开!放开!我们离婚!”索兰双手推开秦关。
“……”秦关一听说离婚二字,立刻站起了身子,驮搭着双手,望着愤怒的索兰。
“…….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我憋的慌!”良久,秦关有气无力的对着索兰,到了近乎哀求的地步。
“那我的感受呢?禽兽不如!”索兰悻悻的盯着秦关。
“那你陪我说说话总行吧?”看着索兰一点反应也没有,秦关痛苦的摇了摇头。
别看秦关平时孤芳自赏,但他最怕失去的还是索兰。
秦关曾经在不同的情绪里做过梦:索兰与他不辞而别了。
他真怕梦被现实应验了。
没发生这件事情前,索兰还在内心挣扎着,准备调整情绪,欲与秦关再回到一张床上去。发生这次事件后,索兰真的就绝了这个念头。
从此,索兰与秦关似成了一个大门进出的公司同事,愿意就打打招呼、点点头,不愿意,就擦身而过。
秦关事业不顺,没有赚到让索兰用不完的钱。家庭生活郁闷落寞,他与索兰在家时,几乎是零语言。
可是,世事难料。
过了一段时间,秦关去了青岛做房地产开发。一年多后,房地产没有开发成,却把秘书变成了情人。这事索兰本来不该知道,是秦关撤回深圳时,秘书硬要跟着秦关来深圳一起过日子,才把事情闹开了。起初,秦关死不承认。索兰只一句话就把秦关问得哑口无言了:那她怎么知道你股勾上的那块胎记的?
问完这句话,索兰已经真的心如止水了。
索兰想起秦关临去青岛前的那几天,不顾一切、不顾场合的向索兰求欢。索兰还是一直不从。
有一天晚上,秦关还是没有得逞,秦关只好一个人跑到外面去喝闷酒。
子夜了,秦关酩酊大醉回到家,索兰只好把他扶进大厅。秦关痛哭流涕,不由分说,顺势钻进了索兰的怀里。并向索兰不停的诉说了无数感天动地的话。
那晚,索兰流泪了,而且,哗啦啦的没有停下来。她的泪水里流出这样一句叩问:谁叫我成为这个人的妻子的?
她的泪水,多少也含有对秦关的同情与怜悯。索兰坐在秦关的床沿,委屈和无助,停顿了她所有的思绪。
静寂的夜晚,掩盖了所有的表情。秦关的泪水与喃喃自语,后来变成了均匀的鼾声。索兰就这样坐着,一直到天色放晓。
不知什么时候,秦关醒了,他看见索兰坐在自己身边,一下子就把索兰揽进了自己的怀抱。索兰没有反抗。秦关也异常温柔。这种温柔,索兰还从来没有感受过。
秦关胡乱的脱掉俩人的衣衫。
索兰的泪水又哗啦啦的流了下来,顺从的任由秦关摆布。这多少让秦关有些激动。秦关像第一次洞房,笨手笨脚了好半天。他尽量想讨索兰的欢心。几次进入都没有成功。索兰一声饱含泪水的“痛”,让秦关停止了所有小心翼翼的进攻。
这一声痛,不因别的,索兰所有的通道,一如既往的处在“硬着头皮上”后的干涩状态里。
祈祷变不成雨露;怜悯是因为善良。有些东西,实在勉强不得。
秦关酒早醒了,他明显的感受到了满屋的压抑气息。这让他很沮丧。他终于放松自己,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斜眼看着已经坐回床尾、正在抹泪的索兰……
秦关知道,索兰的泪水里,有一种厚重的怜悯,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而索兰的泪水里,还有另一个秘密:索兰早已有情人了。那泪水多少也包含了她的自责。
很多时候,一个人是无法、也不敢面对自己那颗柔软的心的。索兰深知,婚姻走到现在这地步,离婚是最好的解脱。但现实的种种,又无法让这样的解脱变为可能。考虑到正在求学的孩子;考虑到他们还有唯一的话题——让他俩骄傲的儿子秦箫;考虑到年迈的父母;考虑到各自的亲戚朋友……她最后决定就这样了却一生算了。
但世界变平以后,由不得索兰这样想了。更何况,索兰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生活、生理的基本需求。
外面的世界,总有搅动索兰思想的波澜,从不同的时间与不同的方位侵袭着索兰。索兰大学的同学张睿就是一个死缠烂打的角色。索兰无法拒绝张睿电话、短信的暖昧。同时,也无法消受张睿在同学中的张扬。
索兰在大学读书时,对张睿是有好感的。只是父母一再的叮嘱不要过早恋爱、以及自己少女的羞涩,没有向恰同学少年的诸多追求者,如张睿人等,敞开自己情窦初开的心扉,以至于错过了自己人生最好的情感体验。
随着时间向各自人生过程的成熟推进,张睿越来越觉得,没有得到索兰,是他生命中永远的遗憾。张睿有一段时间对索兰发起猛烈进攻时,他的婚姻已经处在冷战阶段了。张睿还是某省老牌的处级干部。说不定哪天,一梦醒来,就是厅字头的级别了。然而,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索兰受传统思想的影响,在心里还是非常抵触他这种行为的。她不想破坏别人的家庭。也不想成为第三者。渐渐地,索兰无奈与寂寞时,不再把张睿作为自己寄予情愫的对象了。
很久以前,索兰跟秦关吵架时,曾经把张睿追她的往事告诉了秦关。至此,只要索兰在成都有同学聚会。秦关都要问有没有张睿参加。只要有张睿参加,秦关即使开政治局常委会议,他也一定会赶到聚会现场的。
其实,无心的暴露,已是昨日黄花。
索兰早已心有所属。
在那段郁闷的日子里。索兰为了打发时间,也没有心思炒股票了,索性不再上班,去报了一个国画高级培训班。每天寄情于笔墨纸砚,除了周末儿子从学校回家,她也再懒得去想那些红尘俗事。
秦关看着索兰一天比一天心如止水,心里越发不安起来。秦关也恨自己一事无成。总是走了九十九步,却从最后一步跌了下来。让他每次的锦绣未来化作了泡影。索兰越是对他漠不关心,秦关越是循规蹈矩。他觉得青岛的秘书事件,只是一个意外。他不能做柳下惠。干柴烈火,实在身不由己。秦关是那种有一点阳光就灿烂的人;如果自己有一点成就,更会频频露出不可一世的得意忘形。索兰最蔑视这样的浅薄。每次,秦关看到索兰望着他的眼神,是如此的轻蔑他,他就更加难受。总之,秦关所有的展示,都变成了索兰厌恶的理由。
寂寞又何尝不是人们生活的理由?
在这个国画班里,都是些中年人在那里研习。时间不长,索兰就认识了刘风。刘风五十左右,中等身材,印堂饱满。一副老式玳瑁眼镜,颇有鸿儒之风范。
引起索兰注意的,是刘风慢条斯理的谈吐,引经据典,不露痕迹。雅致风趣,淡泊功名。索兰看到的刘风,不是在沉思,就是在微笑。刘风的国画,笔法虽然粗拙一点,但用墨坚决,勾画之间,尽显大丈夫气。写得一手古拙但还须尽善的魏碑。照说,索兰与刘风是截然相反的风格。索兰用墨细腻,情绪尽在纤毫末端。但他们各自欣赏,遂成为了好朋友。
刘风是那种达观、安静与享受型的性格。后来,索兰慢慢知道,他赚到钱就上岸了,不为名利所纠缠。从此,闲云野鹤,清风明月。他有一个百依百顺的妻子,小家碧玉、小鸟依人,性情温和,心静如水。知道丈夫在外面风流倜傥,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只认一个理:命运从来天注定;做好自己就可以了。没有什么好争。这样性格的妻子,没有让刘风走得更远。
古往今来,风流不过才子佳人。卿卿我我正是创作的灵感源泉。
索兰曾经为刘风创作过一副水墨人物:夕阳衔山,倦鸟归林。在竹风柳影旁,一女子边绣着兰花,边望着远方。眉眼间,是无尽的话语。
可是这幅画却被秦关看到了,大赞风韵活现。在没有征得索兰同意的情况下,秦关偷偷把这幅画送给了中央的一位部长,因为这位部长曾经是秦关的大学同学。平时也有徽宣湖笔的雅好。秦关这一举动,正是一举多得:炫耀自己妻子才貌双全;拉近与同学的距离;打好资源的后备基础。
然而,这令索兰哭笑不得,为此与秦关大吵了一次。好在装裱之前,刘风已经过目,而且赞赏有加。
一个成熟的男人,会给一个即使是成熟的女人以无限的幻想。索兰沉浸在与刘风彼此的爱慕中。他俩曾经徜徉在南澳坝光古村落的夕阳下。红树林的海风常常撩起他俩的衣角。深圳音乐厅有他俩双双的身影。
索兰在与刘风的交往中,曾经坚守过某些不属于她的东西。但自自然然的就跨过去了。情欲这东西,总是在理智之外,到来时,无一不是排山倒海。对于索兰来说,那真叫一个痛并快乐着。
一个人如果没有了情欲,那可能还剩下什么?
人们在对抗传统时,其实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在与刘风的肌肤之亲中,索兰没有任何的干涩与阻滞,总是一泻千里的畅快淋漓。索兰与刘风在一起时,一次巫山,又来云雨,那是经常的事。
在与刘风的缠绵中,索兰一点都不老,她正意气风发,充满期待。
索兰不是没有自责的时候。当一个人苦苦思索生活意义时,她也会向传统道德低头。往往,理智和情感,又常常让她不屑于那些违背自己心愿的社会规则。索兰的矛盾在于:思索结果,会让她痛不欲生;享受过程,又让她欲罢不能。
有一天,刘风非要索兰去他家做客,说是她妻子的意思。索兰去后,心有不安,举手投足尽显拘谨。吃完刘风太太精致的晚餐、面对刘风太太过分的热情,索兰还是借故,逃也似的出了刘风的家。
刘风执意送她。索兰执意不从。在刘风太太的目光下,他们只能往前走。在转弯的路口,索兰要刘风回去,说不要让他老婆怀疑。刘风淡淡的说:“我老婆早知道我同你的关系了……”听到这句话,索兰惊恐的站在路口。她不知所措:“真的!?完了!完了!”
刘风叹了一口气:“语言是最不真实的。你的一个眼神,就什么都暴露了。”
索兰满脸羞怒:“不理你了!你明知,为什么还带我来!”
刘风很自然的从后面揽住索兰的腰:“你放心。你不看我老婆外表柔弱,她的有些想法真能让我大吃一惊。有一天,她很从容的告诉我:索兰不是坏女人,我要让你不与她交往,你也做不到。人生苦短,我也不会一条巷子走到黑,只认死理。哪天把她带到家里来吧。她这一说,我还真愣在了那里…….”索兰听到这里,真有一个地洞想钻下去,但她扭头跑了。刘风怎么追,也没有追到她。
索兰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地自容。她决心不再与刘风交往。
这样的突发事件,她不能跟任何人说。对她的二哥也难于启齿。
索兰不接刘风的电话,也不回刘风的短信。一门心思的把自己的精神寄托,转移到了儿子身上。
虽然,一天总是过得很慢,但一回头,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一个月过后,索兰终有不舍,恢复了与刘风的电话、短信往来。只是见面能少则少。但见面了以后,还会那样激情似火。一起去体验如坐过山车一样灵魂出窍的旅程。
儿子已经复旦大学在读,学的是电子信息,成绩优异。索兰又少了一个牵挂。至少儿子懂事了,她和秦关出现任何结果,他也会有自己公允的判断。
只是,索兰不能回避父母的目光,他们快八十岁了。
那次,父亲轻度中风,好在医学发达,没有大碍。索兰急急忙忙赶回家。父亲已经出院,在家静养着。
单独相处时,索兰的父亲拉着索兰的手:“丫头,父亲是明白人……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满意这门婚姻……是我们让你把年龄捱大了……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啊……家家都有一本难念得经……凡事都要往好处想……你看箫娃儿多优秀……你与小秦的事你二嫂告诉我了,千万不能离婚啊!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索兰的父亲说一句,停顿一下,索兰也不接话。她诧异之后,不停的点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直往下掉。
儿子秦箫快从复旦毕业了,说是准备去美国读博士。索兰不置可否。儿子长大了,总要飞走。这是自然规律。她有点不舍,也是硬留不住的。
心烦的时候,索兰已越来越少向人诉说心事了。即使是刘风,她觉得还不是那点事,能说清楚吗?钱钟书说婚姻是围城,索兰觉得婚姻是困城。而且是孤独的困城。一座一座,像长满青草的坟墓。人进到任何一座这样的城,咋看,出出进进,串门访友,并没有那么复杂。轮到自己了,是能进能出,但就是迈不开那一步,是进也不能进、出也不能出了。
索兰找到很多排遣自己心绪的方法。有时,她会去大梅沙。出门时,虽然她穿的端庄贤淑,但到了海边,她会毫不犹豫的仰卧在沙滩上,在那里看星月、听涛声。她也会时不时去爬莲花山,因为那里高矮适中,不远、也不那么费劲。她可以在邓小平雕像前,平视连天的灯火,把自己掩盖在朦胧的夜色里。索兰更多的是,走进广场的舞池。因为她的舞姿,刚柔相济、婀娜狂野,却没有地方发挥。在那里,她可以与陌生人尽情的跳上几曲,去留无迹。然后,大汗淋漓的回家。
实在百无聊赖了,索兰会一冲动,拖着拉杆箱就往机场去,补票回到蓉城。这样的事,她干过好几次了。索兰这样毫无征兆的回家,一定是登酒店住,不会去看父母。偶然只会找找同学、朋友。
一个人时,她会去到锦里食街,点上自己喜欢吃的洞子口张凉粉、夫妻废片和双流兔头,先把自己麻辣个痛快,然后品一碗灵巧的赖汤圆。她喜欢在那里听自己熟悉的乡音,看他们那些人用四川官话打情骂俏。也喜欢那里的人,高朋满座,热热闹闹大摆龙门阵。如果觉得吵杂了,索兰会慢慢步行到宽窄巷子。虽然这段路有点长。但她喜欢徜徉在往日时光的感觉里。然后,找一个茶馆在那里泡着。她喜欢坐在临窗的地方,看人来人往,让各种斑驳的影子,在阳光的变化下,从自己的身上慢慢移走…..因为,她的很多国画,就是在这样的泡茶过程中,构思出来的。这让她的精神处于一种非常愉悦和宁静的状态。她需要在这样的环境里,把自己心中的烦嚣浊气涤荡出去。
有时,索兰也会坐在这样的环境里,不停地给刘风发短信,漫无边际的与他讨论人生的畏途、生命的窘迫。在短信里,她可以更有条理的把问题说清楚,同时也避免了电话里的吞吞吐吐与对这个社会里形形色色的顾忌。
有一次,是刘风回上海了。索兰不停地给刘风发短信。那是在他们进入蜜月期的尾声。这表示她有点想刘风了。情意绵绵的屏上文字,撩动了刘风的心。他一激动,给索兰在网上订了当天去上海的机票。索兰仓促之中,甚至没有带齐足够的日常用具与换洗的衣物。
那一晚,她与刘风在外滩的一间西餐厅度过。事后,索兰告诉刘风,那晚唯一的遗憾,是她自己没有吃饱。是因为欣赏窗外的景色?是因为那里的出品昂贵?是因为不符合自己的口味?还是因为女人的矜持?还是因为当时并没有饥饿的感觉?还是因为那永远也停不下来的爵士乐?索兰无法解释自己,但她体味那次饥饿时,总不免脸上春风荡漾,爵士乐又在耳边萦回。
这一次,她独自回到蓉城。情绪很低落。自从去刘风家做客以后,索兰总在自己的脑海里,捕捉那天刘风太太送她的眼神。可是却依稀模糊了。幻象中,她总是如小丫鬟一样,低眉在刘风太太的视线里。她一静下心来,就为那样的情景焦灼不安。
这一次,如果说索兰是在逃避刘风,不如说是她在逃避深圳这座城市。更确切的说,是在逃避她自己。
在深圳时,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一直在与自己赌气。什么人不见,什么地方也不去。没有心思画画。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国画班了。她也一直憋屈着自己,不与刘风见面。刘风找她,给她发短信。索兰也不像以前长篇大论了,就简单的一、两个字就把刘风打发了。
秦关也在找索兰。十万火急!说是十天内,他北京证监会的同学要来鹏城。要她一定全程陪同。开始,索兰并不理睬,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等到秦关近乎哀求了。索兰才给秦关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索兰突然觉得做人没意思了。细想自己这几十年来,都是在为他人打算,好像没有为自己活过。她很想下定决心把自己余下的时光活好,但她却无法壮烈的面对自己的内心。就像曾经的噩梦,拼命挣扎,也逃不出那个梦境。
刘风在索兰简单的短信里,感受到了索兰的情绪。他一定要见索兰一面。索兰这才告诉他:“现在见不到我,我在成都。”
刘风终于知道了索兰的去向:“如果你愿意,我马上飞过去。”
索兰打出两个字:“随便。”
刘风真的就飞过去了。在酒店,刘风见到一脸憔悴的索兰。他俩相对无言。
刘风在房间踱着步,琢磨着如何开解索兰。
他没有望向索兰:“人活到像你我这样的年龄了,一定是千疮百孔。没有什么想不开的。最重要是说服自己。不能让自己开心、也不能让自己痛苦。”
索兰一下子躺倒在床上:“我不能见你。一见你,就想到你老婆。”
刘风望了一眼索兰:“这是你太在意别人对你的感受了……”
索兰两眼瞪着天花板:“我鄙视我自己。我不能跟我老公离婚。也不能堂堂正正的与你在一起过日子。什么都要偷偷摸摸的。我错在哪里啊?我做人做到连自己都不敢做了……”
刘风接过话题:“你没有错。也许是婚姻制度的错。或者是人性本身的缺陷使然。有了婚姻制度,人们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了商品,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限制了人们的身心自由。但没有这样的制度,人类个体欲望的贪婪性,又将搅乱社会的正常秩序。有一个西方思想家说过这样一句话:婚姻制度是人类最坏的制度。不过相反的例子也有,伊斯兰国家的一夫多妻制与摩梭人的走婚。这是一个制度的设计问题……”
索兰坐了起来:“我是一个女人,不能如你一样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刘风马上辩解:“没有。我说的是事实。你和我能够回到过去吗?后悔是没有用的。哪一天人类解决了自身的传宗接代,不与婚姻、家庭联系在一起的问题了,人类个体的情欲就可以尽情释放了。我真的不想让你有罪恶感。”
索兰痛苦的垂下头:“但我有。”
刘风继续说道:“在我们还没有出生时,这个世界的权力就分配好了。传统、文化与道德就是一种权力。但这种权力并不代表真理、公平与正确。因为这样的权力是在皇权与男权的主导下产生的……”
索兰信服的望着刘风:“但也解决不了我的问题。”
刘风动情的说:“我不想让你总纠缠自己,跟自己过意不去……”
索兰揶揄道:“你就这样坦荡?你就没有困扰?只是深藏不露而已。”
刘风急忙摆手:“不跟你争论。人是社会性动物,不想是假的。我老婆其实有严重的神经衰弱。难道她不想?能做到吗?”
索兰一听刘风提他老婆,愠怒了:“你别提她!烦!”
刘风自知错了:“好!好!我们不要闷在这里。出去走走。或者找个地方吃饭去。”
索兰无奈的望着刘风。
刘风恳切的对索兰说:“不要把自己搞成这样。一切皆由心生。少想那些不愉快的了。收拾一下。上次我来成都,朋友带我去过一间新派川菜的酒楼,那里清静,有点远,都快到市郊了。”
索兰松了口气:“你说的是宽庭?”
刘风露出喜色:“对!红尘俗事就是要接接地气,你看人来人往中,哪一个不是很匆匆忙忙、对未来充满期待!”
索兰瞟了刘风一眼:“读别人是一本书,波澜壮阔,精彩纷呈。轮到自己了,只有无数个夜晚的煎熬……”
刘风故扮高深道:“我们的人生,已经到了回忆的年代了,没有故事的过去,我们还可留念什么?”
索兰从床上跳了起来:“哼!念也白念……”
他们下楼,叫了一辆的士,直奔宽庭而去。
刘风慎重的点了几道菜:宽庭龙须羹、小米椒煮郡肝、法式片皮鸭……再加上得到索兰首肯的两道道地川菜。
可是,这一次,索兰是真的没有口味。虽然神情轻松了很多,刘风还是用哲学家的口吻谈论社会、人生与自己,但就是调动不了索兰的食欲。
随后的几天,刘风拉着索兰去了杜甫草堂、武侯祠、青羊宫……这些索兰看过很多次了。只是这次是刘风喧宾夺主的强制安排,也给她带来不同于以往的感受。
奇怪的是,在三天三夜的相处中,他俩没有进入彼此的身体。没有约定、没有克制,最多的就是相拥而眠。
他俩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不由得相视笑了。
索兰觉得不可思议。刘风却装得若无其事。
第四天,他们一起回到了深圳。
第八天,秦关证监会的同学来了。索兰问秦关:“你要我去陪吃饭?还是陪跳舞?”
秦关讪讪的笑了:“都陪!”
索兰冷冷的问道:“你的同学会跳啊?不如我带舞伴去。”
秦关不假思索的:“我也不知道。那你就带舞伴去吧。”
只要索兰乐意去了,秦关也不作他想。
索兰把刘风带去了。
舞跳得出神入化,每一次的旋转,配合得天衣无缝。那种默契与节奏,就像是与同时播放的乐曲一起诞生。
一曲即终,掌声雷动。
“你太太的舞跳得真好!有了这位先生的伴舞,更是锦上添花。”秦关的同学对秦关称赞道。
秦关却还没有从刚才的场景中回到现实。
刘风静观着错愕的秦关。
秦关斜睨着从容的刘风。
索兰已淡定的回到座位。
接下来,秦关的同学邀请索兰时,秦关也还没有回过神来。
口若悬河的秦关,在这样一个夜晚,不再去讨论他的大项目了,好像他对自己的宏伟目标,就从来没有念想过。而且,甚至连应酬说话的欲望也没有了。
一曲下来,秦关证监会的同学坐到秦关的身边,不无羡慕的对秦关说:“以前只知道你太太国画不错。原来舞也跳的这么好。好福气啊!”
秦关勉为其难的笑了笑:“我突然有点胃不舒服……”
秦关的同学关切的问道:“那撤了?我还想同你太太再多跳几曲呢。”
秦关故作痛苦状:“真对不起!明天吧……”
索兰在一旁用余光观察着秦关的样子,她的感受不一定比秦关好。
明天?索兰也在心里问着自己的明天。
曲终人散。索兰尽管一千个不愿回家。但她还是身不由己的随着秦关走出了舞厅大门,并刻意没有望刘风一眼。
索兰低着头,想着她的明天。她略有所思的苦笑了,——她想到一个网络上的流行字:“囧”,这个字就像她当时的表情。
中国人太有创意了,把老祖宗的文字本意都敢篡改,但就是不能改变自己的处境。
草于 天鹅堡——海桃湾
2012/8/30完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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