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草坪里投射着清澈无垠的灵动目光,粘稠的云层悬浮着,曼妙的轻柔姿势让所有跳跃的水滴垂涎向往。要不是无意间被那毫无防备的画面瞬间撼动了,此时的胸膛里是铭刻不下深邃的波动痕迹的。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跌宕会抚平在往后如花却萧条的岁月里,渐渐的不再保留一点抖擞。可此时的心脾停顿不了,此时的风向早已弄乱了心扉。也许来自边缘的都是脆弱的,走在生命边缘的举动都是让人平静不了的。
天气在几日以来算是勉强的和熙,风速在遇到体表的空隙时没有丝毫被充填进拥挤的知觉,在这样的适宜里是适合想点心事的,只是心境专心不了。看着身后给大楼外墙安装广告牌的工人,扛着绳子两步跨过了护栏走到了阳台边缘,熟练的向下看了看安装的位置,楼下车来车往,人们隐隐约约的影子此时还无暇顾及这扣人心弦的一幕。我屏住了呼吸,看着他迈着轻缓的步子在阳台边上左右来回渡步,仔细对比着广告牌准确的放绳位置。这时的风向不再让人适宜了,仿佛躯壳正被快速的撬开,惶恐的迎接着割裂内脏的肆虐搅拌。站到护栏边向下看了看,这时的人来人往已经变得遥远模糊,可能是心生距离了。七八层楼高的阳台,站在护栏外边,没有安全带,没有任何抓握的扶手,就连转身也会摇摇欲坠的边缘,怎会让一个站在上面的人的如此坦然,怎会让看着的人如此揪心。我想这其中有耐人寻味的生活意愿跟毫无胆怯的赚钱因素举旗牵引着。我在阳台上看着他的手臂一点点的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的垂直绳索上。这滋味无可名状,在随着手臂消失之前我还看到他额头上几道深深的皱纹。年过半百的人做着让人瞠目结舌的工作。其实要不是近距离看到这抓心的一幕,旁人是很少瞠目结舌的。可这一幕一旦映入眼帘并挥霍不去,一丝丝的在放空却真实的瞳孔里蚕食,即使打几个寒颤也缓解不了,唯独能支配的就是错觉的麻木定格周边最近的物体,哪怕一花一草,哪怕一砖一瓦。
想着不远不近的事,最主动的神经还是敏感的留意着阳台外的情况。过了好一会他装完了一边的广告,绕过物管处大门从楼下坐电梯上来,要再次从阳台上下去装另外一边的广告。他娴熟的再次两步跨过护栏走到阳台外边,他欠了欠身子把绳索抓起来系上铁扣,我正用回避不了的眼光看着他。突然他怒气冲天的谩骂起来,“怎么看绳子的,你看看都被磨破了,要是我掉下去死了你们应该不会高兴吧!你看看都磨成这样了,吓都能把我吓死了,我掉下去摔死了,你们也不会好的。”我本来是不想出声的,看着他站在阳台外流露僵硬的表情,被风吹扁的衣袖在风里随意的翻滚,这样的情绪有点难以抽离。可听着他平息不了的声线附带着一口一句刺耳的死,让我莫名的有点来气,我缓了缓说“绳子是你自己系的,要看也是广告公司的人看,我怎么会知道,我是过来监督,然后最后验收的,我不是广告公司的人,你别竟说这些折煞人的话。他听我说完之后,用衣领使劲擦了擦被汗水渗透的脸嘴,接着骂了几句广告公司的人,咧着嘴问我抽不抽烟?我说等收工吧!他又有条不紊的随着天边暗淡的天色消失在阳台边缘。我心里不禁问,胆量过人的人,情绪的收放也过人吗?
转身坐下来,有股自责的难受涌上心头,也许我不应该跟他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据理力争。也许我不应该用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姿态挑明自己的无关。哪怕是我的无关不关乎自己的生命,但有可能会关乎另外一个人的生命。好吧!让这潦倒不安的神经赶快停息吧!让这艰难的一天赶快过去吧!
起身看着夜幕下矗立的楼宇跟色彩浓烈的霓虹,忽然有点感慨。如果面对着一个充满意外,充满危险的工作,我会过一天赚一天呢?还是过一天忧忡一天?如果面对平淡稳妥的工作,我会过一天抱怨一天?还是过一天反省一天?此时想起国民立身训里有这样一句话,“人如忠于当时所操之职业,即为忠于父母,忠于主人,忠于己身,忠于社会之道,余职业不肯放弃其责任,久之兴趣自生,而有相当之成功矣”。这话可能对于这个浮躁的社会里生存着的浮躁的人会有点用,因为一个职业里我出现的问题在别的职业里同样也会出现,就像长在手背上的黑痣,可能看着看着便不是喜欢上了这颗黑痣从而不去搓揉它,只是习惯了自己身上早已存在的部分,这其中包括根深的秉性,如果没有宽恕就不会清醒自己不算豁达的心灵需要不断修炼,不断强壮。我觉得不论是心存何种的生活态度都要有能让自己一天比一天充实的精神支撑,要是没有这样的精神支撑只靠肉身开垦是长足不了的。其实有时我自己所谓的支撑连自己也都会捕捉不到,但脚下的航程最好别偏离太远所追随的方向,因为有时沉与浮也可能在一线之间。
少顷他手里提着铁扣鞠楼着背再次绕过物管处大门坐电梯上来,说最后在吊下去杆平就行了。我应了一声,又一次看着他消失在阳台外已被灯光铺满暖色的边缘处。天空是黑了,雨点也洒落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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