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
走过路口,再过几家,就能看到散发霉味的霓彩灯。他通常都是星期六的下午,离开学校,去市中心看一些没见到过的东西。
大学里的生活让他心烦,无窗的房,憋得慌。没完没了的研究,却又看不到文学的本来面目。各个角落的情侣,认为是“大煞风景”。曾于情人节,在校园里情侣最密集处,用随声听大放张震岳的“狗男女”。想想无聊的雨敲打浮云的样子,望着污染了的河流,笑了笑,得到点安慰。
一个魂在坐满人的教室中空荡荡地飘,想起某山上有一片凄凉的原始杜鹃。瞥一眼亮满灯的天花板,无聊的空间,趁着那么多的人浮出教室。
是这座城市,他能说出这条路上有几个垃圾桶。他撑着眼皮望着终年不改色的房子,嗅了嗅,闻到的是甲壳虫闭着眼发出的鸣叫,真让人恶心。“人丛中这些幽灵般的脸,黑压压湿枝头的花瓣。”他欣赏埃滋拉-庞德的这两句诗,但又有些反感,其实他根本就不懂。
十字路口无色的红绿灯,在每次他经过时,都会多瞪几眼。而他,翻翻嘴唇,从周围传来的劝戒声和叫骂声,心头掠过一丝快意。大步向前,摇摆双手,十足的混混。
闪过霓虹灯的影子,中间的七彩不停地扭动,无所事事的重复与生俱来的功能。就这样,一圈一圈,死盯着过路行人。揉了揉眼,移开。又回到上面,涂得雪白的墙上,几个鲜红。“丽人坊”,冲进他左眼,然后右眼,觉得左眼的疼痛,用手遮住,刹住锐气。刺眼的光,觉得昏。“丽人坊”,低下头细细想,不敢正眼看它。这名字没有古韵,也没有细嚼的必要,但就在他的脑中停住了。仰起头,失道的风怎带不去想失去的,却留不住想留的。门上“店面转让”、“联系电话”,用手摸一下,顺着发梢溜下,挪动脚步,错过那扇门。
他走的很快,但又并非没有看清屋里的女人。长发截掉一半的脸,从玻璃门中伸长颈。关在笼中的鸟,顿时产生共鸣,又转化成优越。木质的眼,透不出一点光亮,渴望来来去去的人,却又不能鸣叫,望穿秋水,犹如松柏。憋足劲,晕,一晃而过。“记忆中从前的妓女,比任何一个良家妇女还低眉顺眼,贤淑,行为检点,见人远远垂下头,侧身一边,恭候男人走过。白净的脸上偶尔露出一丝笑容,像小人书上的古代美女。”身子一阵抽搐,虹影的文字太过厉害,匆匆逃离。
市中心,人如蚁。只听见撕喉的叫卖声,飞溅在阴暗中,无限怨言。在不同的身躯中,他忘记自己要干什么,只是檫身而过的人,让他发狂地跳,喘不过气。周身的楼压着头,看不清前方的路,在乱石堆中,滚爬一阵,回到十字路口。“走过去就好。”玻璃门中妩媚的女人把手放到他的肩上,抚摸动物的身体,楼终于倒下。
在十字路口,昨天死了人,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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