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一条生命的脐带,源头在故乡,这头连着我。
——题记
记忆中,一个小山村,四五十户人家。山村北向,大约一里地,有条很小的河。——其实,严格意义上,只能算是几股泉流的集合,称之溪流或山涧更为合适。然而,村人遵从祖先的叫法,都习惯将她称作河。于是,这河的称谓便沿习了两个多世纪,延续了数代人之口。至于这条河,因为她的唯一,且或卑微的原故,还是其他的因由,一直无正式名字冠之,这里,就姑且称作她一条河。作为曾是这里的村民,从小在这条河边疯玩长大的我,自是对她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愫。虽然离开故土二十余年,但这条河之于我,却是念念在怀,难以忘却。
一
在河流这个庞大的家族体系中,故乡的小河是微不足道的。她既不属于大河名流的范儿,更没有显赫的历史典故赋于传奇的色彩,平淡无奇,默默无闻。大自然造就了她的生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总是以一种率性的流淌证明自身的存在。小时候,曾经怀着好奇,问询村中最年长者,这条河究竟流经了多少年。老爷爷摸着下巴一绺银白的胡须,笑呵呵地说:“打我爷爷的爷爷出生起,就已经有了这条河。要说她到底有多少年月,这个我真还说不清楚 。”虽然无法获知她的高龄,但可以肯定的是,决定在这里居住的先人们,一定是相中了这儿是块风水宝地,这河的存在是吸引祖先的先决条件。所以,先有河而后才有村落,河的年龄大于村庄的年龄,这是确切无疑的。
小河北面依山,处于山脚最低凹处。长四五公里,宽约五米左右,由于夏季暴雨冲刷,河床深浅不一,最深处有两米,最浅处仅有一脚深,可以车马通行。小河虽然宽约五米,但是河水只有一米宽,其他的面积是洪水开拓的功绩,算不得河水头上。在河的尽头,是一个呈椭圆形,面积五亩大小的水潭,水潭之外,便是河水浇灌的农田。水潭深不足两米,到了仲夏,是孩子们打水仗、游泳扎猛子的理想场所。
二
小河河水清澈甘冽,明镜可鉴,一年四季淙淙流淌,从不间断。青蛙、蝌蚪、泥鳅在水中游来游去,随处可见。当然,也少不了淘劣的孩童们捉蝌蚪,逮泥鳅快乐的身影。河两岸是一人多高的芨芨草,十分茂盛。夏秋的时候,草也长得旺,五颜六色的野花一丛丛、一簇簇,竞相争香斗艳,色诱着采蜜的蜂蝶和贪心的家畜,牛儿、羊儿、马儿前来尽情饕餮。牛养没入芨芨草之中,那情形正如《刺勒川》中所描述的“风吹草低见牛羊”,在这里得到最直观具体的呈现。此外,这也是村民们拔割畜草的好去处。一些青年男女借着放牧拔草的机会,一边劳作,一边打情骂俏,谈情说爱,热闹欢愉的场景自不待说。
雨季来临,草地上的蘑菇耐不住寂寞,纷纷探头露脑,从泥土里钻出来,然后,张伞而望,等待一双手的采摘,最终成为人们餐桌上味道鲜美的佳肴。
小河边几棵歪柳,长势十分茂盛,是鸟儿们栖息嬉戏的天堂。麻雀、燕子、百灵、画眉、黄鹂等等,这些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小精灵们,呼朋引伴,麇集于此,成群结队翩然飞舞,各种悦耳的鸣叫声此起彼伏,清脆撩人,如同一曲欢快的轻音乐不断奏响,给小河增添了勃勃生机和无限活力。
三
数百年来,故乡的小河一贯以率真的本性,滋养着两岸芸芸众生。她卑微而不自弃,率性而不做作,平凡而不娇弱。像极一位恬静素丽的姑娘,不着艳装,不施傅粉,不喜奢华,偏安一隅,淡泊宁静,顺应着自然,恭从着规律,和谐着万物。无私,无欲,无争,无怨,无邪,以一个见证者的身份,冷眼静观人间沧桑,低吟浅诉世事过往。哪怕倾听者是一粒沙,一株草,一只鸟,还是一个孩童,只要你愿意走近她,了解她,读懂她,她就会像一个熟识了多年的老朋友,敞开了心扉,滔滔不绝,坦露真情。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错,也正是缘于小河的滋养,渐渐地,小河的性格融入到了村民的血脉中、骨子里。他们与小河为伴,以农耕为生,随遇而安,清心淡欲,淳朴善良,勤劳知足。不趋炎,不攀爬,不炫耀,不势利,没有权利纷争,远离金迷纸醉,不谙逢迎邀宠,本本分分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坚持操守,安贫乐道,一代又一代延续着这种纯净本真的生活方式。像千千万万个农民兄弟姐妹一样,他们是一群处在社会底层普普通通的劳动者,人人吃苦耐劳,甘于奉献,知足常乐,生活态度积极乐观。虽然身份低微,不被人注目,但是有着自己现实的理想以及朴素的人生追求,经风雨,耐挫折,活得简单舒心,自在快乐。飘散着柴草味的日子与小河一起,沿着幸福的方向,流向祥和与安康。
故乡有条河,一条小小的河,那是我生命中的一首歌,一首经久不衰、百唱不厌的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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