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表哥漫步于繁华的街道,他突然说,不知你是否发现,城里的房子都没有屋檐。我举目四望,真的像第一次发现了新大陆。
城市的空间总是那样的人稠地窄。宽阔的街道,很少有零散的车辆和行人,人流如织,车流如梭。小一点的街巷,行人攒动,熙熙攘攘。城市尽管日渐气派,然而,我觉得城市的天空却日益的狭小。
人,在一个地方栖息的久了,就会产生向往。因此,城里的生态文化牵引着一代又一代的乡里人,让他们迫不及待的离开自家的屋檐,憧憬着,向往着,然后,怯怯的融入一座城市。
像我一样的乡下人刚来到没有屋檐的城市,一切都是那样的生疏和离奇,甚至都不懂得路该怎样去走。刚进城的人们或许都在想,一定会在不远的将来,象熟悉乡下屋檐的风景一样熟悉这座城市的。
偶尔,避雨街头,站台等车,总会在不经意间痴痴的望着流光溢彩的广告造型,那样的丰硕和喜庆。望着望着,就会演变为一种故乡屋檐下的景致,那分明就是一串串红艳艳的朝天椒,是一根根黄澄澄的玉米棒,是一条条深褐色的丝瓜静静地挂在老屋的屋檐下,备好了来年的种子。
只要用心灵雕刻过的画面,时光越是久远,曾经的纹缕就越会色彩浓郁和清晰。我在这座小城先后结婚生子,送别了辛劳一生的父母,经历了许多人生的大事,生活的根须也该是深深植根于这里。然而,那静谧的四合院,南北房各三间,东西房各五间,它们都有着锯齿形状造型的屋檐,以及烧火做饭熏黑了的墙壁,还有到了冬日屋檐下依然红的有些发紫的柿子,这些宛若人生的黑白底片,总会在我的眼前不经意的浮现甚至重叠。
随着时代的进化,从屋檐下走出的人越来越多了。有的借居,有的住上了富丽堂皇的高楼大厦,他们黙享着城市的现代文明,甚至还改了乡音,真正融合于这座城市了。然而,人生里曾经的屋檐,曾经屋檐下的感动谁又会忘记呢?我曾经与定居广州的一位小学同学交流:无论一座何以包容的都市,都是一座围城,没进来的想进来,进来的又想出去,去过那一种精神完全可以裸露,且散淡无比的屋檐下的日子,让心灵在四季都可以放飞。
周国平在《碎句与短章》中曾言,一个人的童年,最好是在乡村度过。因为童年是生命蓬勃生长的时期,乡村则为它提供了充满同样蓬勃生长的生命的环境。如此说来,像我这样来自乡野的“城里人”应该也是幸福的吧!偶尔,和城里的年轻人一起吃饭,谈起乡下,谈起乡下的屋檐,谈起屋檐下燕子的冬去春来……他们也都流露着艳羡的目光。
一切美丽都在时光里演绎,一切巨变都在流年里成就。现在的乡下,得益于三十多年改革雨露的浸润,一代人的思维模式变了,生存的模式也变了。那些曾经的四合院,小平房,古香古色的屋檐,也都随着时光的远去而消匿。取而代之的是小楼房,小洋房。
我想,对于曾经坚守过屋檐下快乐而进城的人,怀恋的远不止于那简陋,甚至破败的居舍,更多的是屋檐下那一段平淡,静好和诗意的生活。还有那些曾经的纯真,曾经的质朴和屋檐下那一抹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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