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连下带不下,已经下了四五天了。凌晨起来上班去的时候,还在下。下班就是下午两点多了。雨,终于停了。天空依然黑沉沉的,片片的乌云仿佛急着赶路,在天上跑得飞快。记得母亲在世的时候说过,这叫跑乏云。当时不知道什么意思,现在似乎是明白了。云彩中带的雨,已经下完,云彩的力量像人劳累了一天一样,身体乏了,归心似箭,要急着赶回家美美睡一觉。
其实这时候工作了八个小时,我也觉得身体乏了。就像乌云一样急着往家赶。柏油路,路上的积水很快就消失了,路面也毫无泥泞而可言。空气清新而凉爽。虽说立秋了吧,毕竟才进三伏,不应该有秋的感觉才是。然而由于接连几天的阴雨天气,炎热似乎也给雨水赶去了深深的地下。这时候走在路上,倒是真有了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感慨了。不过我非常喜欢。
也许是喜欢写文字的缘故,天热的时候,浑身燥热,心浮气躁的,慢说有神来之笔了,即使将文字组合成像样的句子,也要非到午夜过后不可的。喜欢写文字的人,大都是喜欢凉爽的天气的。至少我是这样。尤其我最为喜欢天下雨,不管是小雨中雨大雨暴雨还是蒙蒙细雨以及东边日出西边雨。
细雨散在大地上,就像是才抿了一口清香浓郁的好茶,叫人顿感清爽。小雨滴落在静静的河池水面上,就宛如少女的开朗大笑,奇异的柔美与烂漫。而大雨暴雨大暴雨由天一倾而降,击打在涌满街道的滚滚激流上,那种场景,看来就俨然在目睹曾公亮诗句:要看银山拍天浪,开窗放入大江来。能让人心潮澎湃,激情四射,有开窗跳下楼去融入其中的犯傻想法。
故而我格外喜欢在雨中行。在雨中行,一般没有结伴的,其实我要的就是这种清静。熙熙攘攘,才会人声嘈杂。而大多数的人们,见到天下雨,就当真见到老婆偷人一样,仿佛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都会张皇失措的往家里跑。所以天只要下起雨来,一般就是人烟稀少了。可以一个人不慌不忙地尽情享受雨水带给人的一切美妙和造化。
毕竟还得面对现实。现实是什么?现实就是川流不息的人流,应酬不暇的对面和对话,还有纷至沓来的闹心、揪心、寒心、总不让人静心、放心、欢心的红尘琐事。
本来幼稚地认定,这场雨,至少也要下七七四十九天的,残酷的现实是,停了。
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已经不少。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手里拿着伞赶路的,也有迈着四方步闲遛的。认识的,就得打声招呼:“你下班了?”……“你干嘛去呀?”——这在老外那里,无疑就是打听他人隐私了。老外见面打招呼一般是这样:“噢——亲爱的,见到你非常高兴!”从不涉及“去向”与“隐私”问题。一提到老外,不由就想到了钓鱼岛,人家大张旗鼓,咱偃旗息鼓……烦心,不想它。
对面走过来的是一位中年妇女,邻居,认得,连忙打听去向或者隐私:“惠勇嫂子,雨才停了,你这是去哪儿?还提着包,里边装多少钱呢?”这话当然是笑着说的。她说:“钱钱钱,钻钱眼子里边去了!自己盖出楼来的那间房漏了,去镇上叫补漏房的人来给整整。嗐,不是这事就是那事,人活着真麻烦,没个闲的时候!你才下班呀?”漏房无疑是下雨惹的祸,看来她对下雨也不感兴趣。我说:“为什么不叫惠勇哥去呢?”一提惠勇哥,惠勇嫂子就是满腹的厌烦和牢*:“别提他,自己不干活,又没玩没了地唠叨我是活不做。弄了台电脑,就钻进去了,下班就跟那些奇丑无比的娘们儿聊天,一切家务与应酬,我就综合管理了。”说着话,又走过来了人,认识的人。
看来一时是不能往家里赶了!
是一双中年夫妇分左右,中间领着一个才学会走路的小奶孩子。小家伙东张西望的,好像对周围的一切由衷的喜爱和好奇,蛮可爱的。我连忙叫哥叫嫂打招呼,当然也得夸奖几句人家的这孙子如何可爱和有出息。一夸奖孙子,孙子的爷爷就乐得合不拢嘴了:“这小家伙既可爱又聪明,听到什么就能学说什么。虽然咬字不清吧,可嘴勤快着呢!当初的儿子,可没有这么叫人喜爱,也没有这么聪明。难怪有人要说隔辈亲!”惠勇嫂子似乎是羡慕地嗤之以鼻说:“犯贱!”
孙子的爷爷给“嗤”得更加开心了,说:“人都是这样子。都对下一辈儿出奇的疼爱。嗯……原因可能是,孙子给予爷爷的,只是奔头、希望和开心,不会让爷爷奶奶的烦心、发愁什么的。而到了要爷爷发愁生气的年龄,爷爷早就进火葬场了。儿子就不同了。供上学,上大学,买房,娶媳妇、彩礼、宴宾朋、过满月什么的,都是钱,血汗钱。这年头,东西越来越贵,薪水越来越少,能将人愁死的。当好不容易将儿媳妇娶到家里来了,就是生不完的气了。所以觉得,还是孙子好呀!”
听了他这番“经验之谈”,忽而想:这孙子无疑就是梦想,儿子,则板上钉钉就是现实了。所以梦想永难实现,就是隔着辈儿呢!
又说过几句,她们往西,我则向东。
走没多远,抬头一看,坏事了。我那勤快贤惠的老婆来了。我赶忙迎上去问:“来接我了?”老婆竟是满口的不满:“我给你打手机怎么不接?”我这才想起来,手机在兜里还没有开机呢!单位规定,工作时间,谁也不许接打电话,否则罚款。这是我觉得世界上唯一一款像样的规定了。不让接电话,就不会有人来吵你。
我忙给老婆大人解释:“还没有开机呢。”我接着问:“你来迎接我就是要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吗?”老婆仍是一脸的不满:“儿子国庆节就要办婚事。他要咱给弄个床头照,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说到就到了。儿子说十几天的时间才弄得出来的。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去弄呀?这几天下雨,都快急死我了。”看来我这老婆大人对下雨也是厌恶至极。
儿子研究生毕业,就分配在武汉工作。定了日子,国庆节举行婚礼。的确是,时间不等人呀!我说:“现在咱就去,好吗?”老婆大人点头,满脸的不满好像消失了一点点。我接着想起了什么似的:“可是u盘在我的电脑桌上放着了。没有u盘去了镇上也没有用的。”老婆高大无比地说:“我带着呢,谁像你呀,丢三落四的,办什么事也要白跑两趟冤枉路!”我当然得虚心地接受她批评和教导,点头后,冲老婆竖起“你是最棒的大拇指”来。
天气凉爽了,本计划快快赶回家去,写篇文章的,脑子已经有思路。这下好,脑子立刻就又进水了。掉转头往西,就与计划好的,背道而驰了。
原来这想的与做的,也是孙子与儿子呀!
但愿儿子结婚后,没有气生,就能抱上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据说,孙子是连接婆媳感情大河的桥梁的。
但愿这“但愿”与“现实”,可不要也变成“孙子”与“儿子”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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