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母亲最后的时光

母亲走了，带着她满身的病痛，带着她对亲人的无限眷恋，永远地走了。

母亲已卧病在床十几年，我们兄弟姐妹五个十几年如一日，伺候在她的病床前。就在去年冬天的一天，母亲病情突然恶化，高烧不退，茶饭不进，在坚持了十天之后，于腊月二十九晚上八点十八分，挣脱了我们兄弟姐妹的手，没来得及吃一个过年的饺子就匆匆地走了。

从母亲病情恶化的那一天起，我就始终陪在母亲的身边，守望着母亲最后的日子。那些日子里，母亲每天都要打点滴。由于她始终昏睡，神志不清，扎上针的手臂老是不由自主地动弹，她那老化的血管不能挤住扎入的针头，药液很容易溢出，皮下鼓起大包，这样就要将针拔出重新另扎。为了减轻母亲的痛苦，使母亲少扎几针，我就始终坐在床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母亲的手好凉啊！当母亲打完点滴，我就把母亲的手揣在怀里，放在胸口上，让我的体温带给母亲一点温暖。每当这时，看着母亲紧闭双眼的脸，眼前就闪现出我儿时的一些情景：多少次，多少次啊！母亲曾用我给她暖手的方式给我暖手暖脚！

记得那是一个冬天，顽皮的我背着母亲偷偷地去滑冰，不慎掉到冰窟窿里，还好水不深，只湿到我的双膝。回到家里，母亲给我换好棉裤，将我冰块一样的双脚揣到了怀里。我望着母亲的脸，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出了责备，更看出了对我的心疼。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滑过冰，我不想让母亲为我心疼，更不想让母亲为我担心。

连续的高烧，烧得母亲心里非常难受，不时地用手抚摸自己的胸口，她虽然已经不能说话，但我很清楚母亲此时的用意。我用手轻轻地抚摸母亲的胸腹部，这样不一会母亲就会安静下来。当我把手放在母亲那热得烫手的胸口上时，我就想起小时候母亲为我挠痒痒的情境：小时的我，经常起痒痒疙瘩，浑身痒得难受，越是春夏季节，越是痒得厉害，经常是痒得睡不着觉，挠得身上到处流血。干活劳累了一天的母亲，多么需要睡觉休息一下啊！可是为了我能安稳地睡觉，又怕我在睡梦中胡抓乱挠抓得浑身流血，就整夜整夜的不睡，用手轻轻地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给我解痒，不敢挠，唯恐挠破了皮。一夜不睡觉的母亲，第二天还要强打精神去劳动。望着母亲熬得通红的双眼，我眼里、心里都在流泪！

母亲已经十天没吃东西了，身体非常虚弱，可是不管谁走到她的床前，她都会努力地抬起右手，好像要握住什么。当我们把手放进她的手中时，她都会紧紧握住，久久不放。不知她从哪里来的力量，握得是那么紧，好像怕我们走开似的。在她的紧握中，我们知道母亲是在让我们兄弟姐妹要一如既往地搞好团结，别闹出什么别扭。母亲一生都在教育我们，她也身体力行地感染着我们，在我们的记忆里，母亲从没和街坊邻居红过脸、吵过架。我紧紧握着母亲的手，把嘴放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娘，你放心，我们会永远团结在一起的。”这时，在母亲紧闭的眼角流下了眼泪，我赶紧用手给母亲拭去，自己的眼中也禁不住淌下了泪水，我努力控制着自己，使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也许是母亲了却了最后一桩心愿，也许是母亲耗尽了最后一点体能，我们全家都伸出双手也没能挽留住，她还是没能走过春节，于腊月二十九的晚上走了。我们家五十多人围在她的床前，看着她静静地离我们去了……

母亲走了，我伏在母亲的身上，放声痛哭，哭喊着：“娘，你走了，我再给谁暖手啊！”不知是我们悲痛欲绝的哭声震动了天，还是母亲的去世感动上苍，旱了一冬的天竟然下起了雪，大团大团的雪花不一会就将地上的一切染得雪白雪白。

母亲走了，带着家人对她的思念，永远地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