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站只有一列客车停,列车号挺有意思,去的时候叫拐两拐两,回来叫拐两拐幺。因为每个小站都停,所以大家都叫它“慢慢游”。
具体算起来慢慢游非正常客车,因为它的目的并非拉运旅客,只是为了接送渝怀线上来回的铁路职工、机械材料、资料文件等。所以整体来只有七八节车厢。每天早上七点一十从怀化出发,终点是渝怀线上怀化管段的最远的一个站:梅江。
早上从怀化上车,到工区时七点多到八点,恰好可以赶上工区上班时间。下午四点左右慢慢游返回怀化时经过工区,恰好可以坐车回怀化。
小站每天都有一些农民挑着一担蔬菜瓜果坐慢慢游去铜仁卖,差不多一个小时多一点,到铜仁九点多,菜卖完后恰好下午两点五十几又坐慢慢游回小站。如果会做生意,在慢慢游上就可以把菜卖的差不多。如果菜卖完的早,还可以在铜仁的碧江里捞几十斤河螺,回来卖到镇上,七八块钱一斤,额增一笔小收入。
慢慢游在小站没有必须的时间点,来了就停两分钟,人上下完后就开车。有时候早一点来,有时候晚些来。小站也不会广播慢慢游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去。当地要坐车的人只有早一个多小时赶来小站,守候在站台上等。太阳太大就躲在小站后面的桃树下,下雨了就躲在小站车站的屋檐下。非工作人员是绝不能进车站房子的。工区就在车站旁边,工区的大铁门没有上锁,经常有人等车时就在工区来,在工区的走廊上有一排长凳子。不是给坐车的人准备的,工区也是不能让外人进的,规章制度有这样的规定。出于人性,工区 并不会阻止赶车人进来歇坐。偶尔也有人破坏工区设施,顺手牵羊的拿工区里的一些东西。
小站没有厕所,赶车的人不管男女,内急后要么在下面的农户人家解决,要么在小站后面的山上解决,或者跑到工区来解决,有时候会有一些人在工区上完厕所后不冲厕所,有时候会有一些人找不到工区厕所就跑到工区的洗衣房解决。工区发现几次后,虽然不忍心,但还是决定每次上班后就把厕所门和洗衣房门锁了。小站原来本来是有厕所的,就是因为经常有人上完厕所不冲,里面臭气熏天,经常有车站的领导下来检查时批评车站的人卫生问题。车站也很郁闷,车站里自己有厕所,平时根本不上小站的公共厕所,扫厕所本来也不是车站人员的责任与义务。再加上像这样的不卖票的小站,本来也可以不设公共厕所,所以后来车站就干脆把公共厕所封了。
小站没有卖票的,坐车都只能在慢慢游上补票。几块钱的事。铁路职工不用补票,不但不用补票,还可以带一两个熟人。只要说一声自己是职工就行,列车员自然会看出来,因为在铁路上上班的人,久了以后身上会自然而然的带有一份独特的痞质,这是一份屏蔽线路上一切肮脏综合物和麻木于社会底层现实的特殊气质。
每次上班就要经过小站站台,每次俺最享受的也就是这一截长长的站台。每次上班时站台上总会有一群等待着坐慢慢游的赶车人,每次他们都会用或疑问、或好奇、或歧视、或崇敬、或无视的眼神看着穿着邋遢,一身油渍的俺走过的身影。俺也会用沧桑的眼神看他们,瞟几眼他们中间的漂亮的年轻女人。俺屁股后面挂着有对讲机,俺可以随时问一下信号楼慢慢游什么时候来,现在开到哪了。俺也可以进信号楼自己去看慢慢游的情况。因为俺是职工,俺进得了信号楼。俺也有时候会告诉某个长的还可以的年轻女人慢慢游现在开到哪里了,还有多久来,来了以后不要从几号车厢上,因为那节车厢要下材料。不过一般的年轻女人都会假装没听到或者无视俺的话。俺不是疯子,俺只是为了报答她们让爷养了一下眼。
一般早上年轻的女人会少一些,多半都是去铜仁买菜的农妇。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小站上才会有一些莺燕。所以每次下午上班经过站台时爷都会放慢脚步。但不管怎样,俺都不会停下脚步的。俺知道,很多事物,过眼就行了。
慢慢游上经常会有领导。段里面领导经常会坐慢慢游下线路,车间领导经常会坐慢慢游来回。所以工区每次对慢慢游都格外的小心。面对慢慢游机头都很严肃,每次上班,慢慢游来时,捆在身上的衣服都要赶紧穿好,拖着的鞋子都要赶紧拉好后跟。站直,面迎!不用敬礼,不需要做作的太过厉害。
每年春运的时候,慢慢游就会三天一趟。每隔三天,小站上都非常的挤,经常挤得慢慢游都挤不下。没挤上 慢慢游的人就只有等三天过后再来挤。或者转几次汽车去怀化。一般人挤慢慢游都是为了去怀化。坐汽车去怀化得从镇上坐汽车去县里,再从县里坐汽车。从镇上到县里要六块钱车费,从县里到怀化要二十块车费,并且汽车也不是随时都有。坐慢慢游去怀化只要两块钱车费。铁路职工不用急,挤不上慢慢游车厢可以坐机头,机头坐满了可以搭其它交汇车。交汇客车就上最后面的运转车厢,交汇货车就上前面的机头。渝怀线是单线,所以小站每天总有好几趟交汇车。所以偶尔会有没挤上慢慢游的赶车人找关系请车站或者工区人把他们带上交汇车。
俺坐慢慢游比较少,俺离家远,几个月回不了一次。
偶尔回家也很少赶慢慢游的趟。俺知道,慢慢游离家仍然很遥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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