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待命

军旅小故事

那是1968年的夏天，我这个新兵蛋子当兵才只有几个月。那时，美国和越南正在那块小小的国土上打得难分难解。作为越南的大后方——中国，虽然没有说像当年在朝鲜战场上公开派志愿军参战，但是中国秘密派遣部队入越南作战，也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我们军直属高炮团，也派过部队到越南作战，很多参战老兵的怀里，都有他们在越南作战时拍下的照片。

当时我们军直属修理所军械班的人都在高炮团帮助修理火炮和高射机枪。火炮和高射机枪在战场上磨损的很厉害，很多零部件都需要更换。进过一段时间的修理，武器装备基本上都恢复了良好的战备状态，随时可以执行战斗任务了。

这一天，我们突然接到上级命令。要我们在三天时间里，完成更换全团高射机枪的任务。把原先的12.7mm单管高射机枪，迅速更换为14.5mm双管高射机枪。据说高炮团又要进越南执行战斗任务了，更换高射机枪的任务就是中央军委的命令，可是不敢马虎。

整整三天三夜，我们日夜奋战，终于在指定的时间里完成了上级下达的任务。这时又有命令下来，说是我们也要做好到越南的准备。一开始我还不大相信，要说团修理所的人去越南，那我相信。可是我们是军修理所的人，难道也要我们去吗？可是我的班长的一席话让我不能不信，他叫我们新兵把凡是各种书籍上交，笔记本上写了字的纸全部都要烧掉。我问班长为什么，班长明明白白的说：我们也要去越南。

这真是太叫人兴奋了，当兵的嘛，就应该在战场上为国效力，马革裹尸。我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天起，就盼着这一天，我要叫我的父母亲看看，他们的儿子可不是孬种。于是我愉快的烧掉了我在笔记本上辛辛苦苦记下的笔记，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着命令一下达，“打起背包就出发”了。

可也怪了，换装任务一完成，我们就闲下来了。整天没事做，闲得发慌。除了吃饭，就是呆在营房里等候命令。我们谁也没心思说笑打闹，整天就猫在屋里待命。

等待的滋味可真不好受，我天天盼着听到集合的号音，可是偏偏就听不到集合号；我天天盼着看到接我们的汽车，可是连个汽车的影子也看不到。心里老是记着到越南这件事，真是饭吃不香，觉睡不着。看头两天我还耐得住性子，心想上级派我们去越南，不会叫我们等多久的。可是一连几天都没消息，心里就跟猫抓似的。问班长，班长的回答叫人更加扫兴。他说慌什么，上级叫咱们等着咱就等着呗。听听班长说的这话，哪有一点给咱新兵打气鼓劲的味道啊。

我们班长可真沉得住气，你不问他他就不说。我又忍耐了几天，再也忍不住了，就又去问班长：“班长，怎么上面还是没有动静啊？我们到底要等到哪一天才是个头？”这时班长才漫不经心地说：“哦，上面下命令了，我们暂时不用去越南了，任务取消了。”

我的班长不知道，他这番话对我的打击有多大。你知道了上级的指示倒是早跟我们说啊，害得我们提心吊胆的这么多天，就冲我这几天的提心吊胆，我就得少活十年。这时的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一屁股坐在小凳子上，用手戳着头，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

不久上级正式下达命令，因为越南方面已经同意与美国谈判，双方都同意先停火，所以我们不用去越南了。这时，一个小道消息在我们中间传开了。说是越南人民的伟大领袖胡志明主[xi]跟中国领导人的关系一向极好，就在1968年年初，胡志明主[xi]到中国来访问。刘伯承元帅问胡志明主[xi]一个问题，为什么胡志明主[xi]这么大年纪了还不结婚？

胡志明主[xi]回答说：他的祖国还未统一，只要越南一天不统一，他就不结婚。

于是刘伯承元帅对胡志明主[xi]说：你把越南南方的军用地图拿来，我给你参谋参谋，打败南越伪政权和美国佬。你的祖国统一了，你也早些结婚。

胡志明还真的叫越军总参谋部拿来了作战地图，刘伯承元帅制定了作战方案，结果就有了1968年南越战场上的新春大捷。据说当时美国驻南越大使馆九层楼被占了五层，美国人赶紧派人找胡志明要求谈判。结果胡志明下令停火。刘伯承元帅闻讯，气得把桌子给掀了。

我们听了这个小道消息都说：胡志明上岁数了，老糊涂了。我心想,这次胡志明大概也是犯糊涂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44年了。回想起来，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焦急的等待着一个命令，一个我盼望已久的命令。这个命令永远也没有下达，可是我却为此等的真是望眼欲穿。以后我等过许多的命令、指示、通知等等，没有哪一件像这一次这样让我心情焦虑，这真是一次叫我难忘的等待。

王天立

2012年8月23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