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肯定是个坏东西，不信看这些成语就知道：欲壑难填、骄奢淫逸，恣情纵欲，这些几乎成了罪大恶极的代名词。而清心寡欲，无欲则刚，知足常乐，四大皆空，则成了天下好人君子的统一标志。

可究竟什么是欲望呢？百度说是希望盼望，想得到某种东西或达到某种目的的要求。人与生俱来的，有遗传获得的本能。要这么说，那就该说贪念和理想都是欲望的一种，努力奋斗和挖空心思都是实现欲望的手段，这样也就模糊了对和错。

辞海里说：欲望就是表面的各种诱惑，其本质是生存。所谓生存无非是食欲，性欲，生存欲。所谓自己不吃不能活。性欲则是不仅我活，后代也得活。生存欲又可以分成同情和竞争。同情是一种关怀，让同类得活。竞争则是要让自己比其他人获得更多存活的机率。

旁征博引的说：唐代李翱在《复性书》中认为，人性本是洁净无暇的，就像一池清水，而情欲乃是水中之泥沙令水浑浊。所以人的精神历程便是要返回纯净的本性，这显然是四大皆空的翻版。弗洛伊德说欲望就是生和死。生就是吃和性，性欲被压抑然后升华从而千变万化。死就是暴力和自杀，在杀戮别人和消灭自己中获得到快乐。到马斯洛更热闹，把欲望分成n个层次，满足基本欲望后再去追求高级的，而所有欲望的本质，仍然是生存，以及为了生存的快乐。

忽然想起这么多，是因为发现自己的欲望真的越来越少了。以前为吃饱一顿饭而快乐，现在对所有的食物都不再有什么欲望了，正如专家说所有让嘴舒服的食物都会让身体不舒服。以前还看看美女，偶有春心荡漾，不管是真人还是画片，现在对她们也淡然了。正常的床上运动成了例行私事的敷衍，曾流过多次鼻血下的毛片也真要长毛了。要说一直对钞票没什么欲望，但至少对钞票换的东西还有些好奇。例如年轻时很早就有了电子琴和数码相机等，可现在对更多形形色色流行的东西连这点好奇都没了，用儿子退役的手机都觉得太复杂。以前曾热衷于圈内人和同学间的攀比，房子车子位子的争来争去，纵然一时实现不了也会激励自己发奋，现在对所有这些都感到心力衰竭了。……

食欲性欲求生欲之类的小欲，都模糊到这个程度了，什么理想主义解放谁之类的大欲，就更是扯淡。如果说还保留着一点什么欲望的话，似乎就剩下健身了。而这其实并不是为实现长寿欲望的一个手段，而不过是为打发一天的无聊，习惯成自然的一种无奈。

哪些欲望要正视，哪些欲望要克制，哪些欲望要锲而不舍，其实这都是青年人的事。正面的说，有欲望才有动力。欲望明确了，就会去努力拼搏。如果抱着人类大爱的欲望，就会让你动力无穷。反面的看，不受理智控制的欲望会让人无法自拔，权力金钱美女很可能都是陷阱。欲壑难填当然不好，可真的没有了欲望，也就没有了原动力。知足常乐的快乐，是不是对应于小富即安？追求当下的快乐，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吸毒。渴求来世的幸福，最直接的渠道就是出家。真到了四大皆空的地步，究竟是会成仙还是会自杀？如果生命的最终一定会归于无有，那么为了欲望而进行的一切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或者说生存和存在的最高形式是永恒。就像信徒们常说的那样，人是为上帝的旨意和计划而活，是为了荣耀上帝而存在。而这个终极，显然常人无法看到，只有在耶稣那里才会得到验证。那么，灵魂的不灭，地狱和天堂的选择，只好也等上帝来裁决了。可很显然自己并不那么虔诚。

正在看一段印度大停电的报道，恰好家里也停电了。报道里说印度大面积停电，让3亿人生活在黑暗里。但却说暗夜中的印度人都相当淡定。其中一个妇人在记者采访完后，反问记者：“在你们中国从来不停电吗？”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妇人的反应不是羡慕而是困惑，她怜悯的问：“圣人啊，那你家的电器一定很容易坏啊！电器跟牲口一样，总要休息吧。”如此看来，印度真的是一个处处皆有灵的国度，而自己没准就是那台一直在运转的冰箱，也该趁着现在的断电而好好休息一会了。

摸着黑下的楼来，整栋房子一片沉寂。电灯不亮，冰箱停工，连嗡嗡的空调以及滴滴答答的凝结水的声音都不再有了。整个小区乃至整个世界，忽然瞬间就从万家灯火的热闹，变成了万户萧条的寂静，以至于让人都不习惯了。

想起一个丢了手机的人说，丢了手机的日子就像丢了自己一样。这显然是夸大，因为他的肉身依然还在说话。想起了那些因为股票崩溃而跳楼的人，就替他们惋惜，那些股票不过是一摞花花绿绿的纸片，值得用生命来交换吗？想起了邱少云雷锋胡文海杨佳唐福珍周克华们，你们在真的离开了了人世以后，究竟明白了自己活着真的是在追求什么吗？

据说有人做过统计，说非典时期是有史以来夫妻关系最好的时期。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饭店旅店都关了，夫妻们没地方去只能互相守着的缘故吧。其实类似的机会，并不一定要瘟疫，停电的效果差不多一样。远离了电脑和电视的虚拟世界，抛弃了空调和汽车的吵闹世俗，质疑着理想信念和道德的存废，忽然发现身边的世界依然和谐。

这一夜好安静，以月为灯，以天为幕，没有欲望的睡下，如同安息了一般。

于木鱼宅

2012-8-21

-全文完-